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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第58节(1 / 2)





  对比起来,郑尽美的人生是多么的冗长无味?

  即便将她一生经历过的所有事情一一罗列出来,恐怕也找不出一句可以用来做墓志铭的句子。

  他眼底闪烁的光芒不加掩饰,韩松山看似骄傲地笑了一下,感慨地说:“鬼门关上走过几趟,就发现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钱啊、荣誉啊、权力啊,都算什么呢?问心无愧地活着最重要。”

  郑显文点了点头。这种在他以前看来无用的废话,经韩松山的嘴说出,变得悦耳且信服。

  昏沉的审讯室里,郑显文的表情是与回忆画面截然不同的狰狞。

  他抽动的面部肌肉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厌恶:“我还不知道,我当时是着了魔了。”

  喝完咖啡,韩松山又带他去了商场,就在同一条街的不远处。

  郑显文不喜欢来这种地方。他跟着郑尽美出去买东西,很少受人看得起。各种装潢高档的地方,对他总是不假辞色。

  郑尽美给他买的衣服会尽量贵一些,几百的也有,以免他被同学看不起。

  有次学校活动,老师要他们统一穿黑色衣服,郑显文没有合适的,郑尽美从柜子里数了五百块钱,领着他去商场买。

  导购给他指了件最贵的,问他要不要,然后跟同事站在一旁捂着嘴笑。全程没有说尖酸刻薄的话,可是眼神跟笑容里满是嘲弄,好像在等待观赏他们的狼狈,催促他们赶紧离开。

  郑显文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只觉得那些人的嘴脸异常丑恶。

  他们又不是出门乞讨,凭什么忍受这种羞辱?

  郑尽美还想去跟他们还价,郑显文冷着脸拽了她一下,率先走出店铺。

  两人沉默着离开商场,最后在街边的一家小店里花三十多块钱买了一件普通短袖。

  郑尽美精神敏感,对他感到愧疚。郑显文疲于应对她的情绪,假装自己不知道。

  反正他已经习惯了,跟郑尽美在一起,明明是高兴的事,最后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变得糟糕。

  他在自卑中扭曲着长大。可韩松山不会让他遇到同样的问题。

  店员尊敬地迎上来,问他们需要什么服务。

  试穿鞋子的时候,年轻漂亮的员工蹲下身要给他换鞋。

  郑显文的袜子是破洞的,他不好意思脱鞋,往后退了一步,小声说:“不用了。”

  韩松山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体贴地说:“那直接包起来吧。”

  购物结束后,韩松山给他买了最近的车票,送他回a市,并嘱咐他好好学习,大学非常重要,别让郑尽美失望。

  “韩松山真的擅长收买人心。”郑显文讽刺地指向自己,“他用2000多块钱,2个小时,几句表面的漂亮话,就彻底收买了我。”

  还离间了他跟郑尽美之间的关系。

  回到a市的郑显文感觉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有一个了不起的爸,而且他爸喜欢他。

  他满心满意都是重新拥有父亲的惊喜,被那阵猛烈的情绪冲昏了头,根本思考不了其中的细节。

  他忍了一个星期,实在忍不住,在某一天晚上问郑尽美:“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郑尽美表情变了变,低头叠手上的衣服:“不是跟你说了吗?他早就死了。”

  郑显文追问:“那他叫什么名字?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人?”

  “不怎么样。”郑尽美太过憎恨韩松山,连一个死人的形象都不愿意维护,而且她不擅长说谎。可末了还是缓和语气地说了句:“以前很会读书。”

  “不止吧?”郑显文笑了出来,躺在床上翻滚了一圈,“吃苦耐劳总是有的。”

  郑尽美觉得不大对劲,将收拾好的衣服放到靠墙的衣柜里,回头打量郑显文的脸。

  郑显文的五官轮廓跟韩松山更像,尤其是他的鼻子跟耳朵。唯一继承郑尽美的,只有眼睛。

  可是郑尽美的眼睛并不好看,单眼皮,不长不短,毫无特色。

  她走到郑显文身边,将被他蹭乱的床单扯平整,又用手摸了摸他的眉毛,惊然发现他已经褪去大半的青涩,成为一个可以独立的青年。

  “你怎么知道他能吃苦耐劳?”郑尽美不由自主地说,“你小的时候,那么一点大。妈妈背着你去上班。你总哭,客人投诉,老板让人背着你去后院洗碗,大冬天……”

  诡异的,郑显文不喜欢听她诉说自己的艰苦,好心情在几句话里消失殆尽,粗声粗气地打断了她:“都是为了我?对吗?”

  郑尽美低声辩解道:“我没有要这样说。我只是想告诉你……”

  郑显文翻身坐起,他不理解身为女性的柔弱跟艰苦,轻慢地说:“你当初要是能学门手艺,专心从事一份工作,现在应该已经出头了吧。十几年前我们国家那么多机遇,肯吃苦的人大部分都财富自由了。再不济稳定摆个小摊还能月入过万呢。”

  郑尽美因错愕愣住了,好半晌才出声反驳:“我要照顾你啊。”

  “可是也有妈妈带着孩子最后当老板了的啊,女强人又不少。”郑显文不疼不痒地说,“她们能吃得了苦。”

  郑尽美忽然之间陷入语塞,浑身打了个寒颤。因为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十多年的拼搏,最后她还是一个廉价的低等劳工。

  她以为自己的付出起码可以获得一点回报,结果连这也是她自作多情。

  第66章 歧路66

  郑尽美跟郑显文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第一次清晰显现。

  从那时开始, 她大概意识到郑显文的想法出现了严重的问题,于是开始尝试用不同的方法与他进行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