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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063章:再逢(2 / 2)

他翻了个身,借着屋内燃着的龙凤喜烛,眼风往她所在探去。起伏的帐上,隐隐约约勾勒出了她的大致轮廓,依照影子来瞧,她应是向内蜷缩而卧,将被子裹得极紧。

寥寥长夜,寂静无声,偶尔只闻得几声红烛哔剥和低抑虫鸣。

一阵痛苦低吟忽然打破空中沉寂,“……为何?为何……”

起先蔺荀听得并不真切,渐到后来,他终于听清了她的呓语。

“为何是她?为何……偏偏是她?”

“表兄……阿妩哪点,哪点不如东乡?为何你要弃我改选她?”她声音断断续续,有时甚至有些含糊不清,可字字句句都透着无尽辛酸与难言的哀恸。

蔺荀忽然坐起,本能想靠近她,将之揽入怀中安慰,可当他忆起今夜她对着他眼中的冷漠,又默默躺了回去,双手无声握拳。

卿本九天月,高高在上,受人仰望,一朝势落,所有人都蠢蠢欲动,想趁机将之据为己有。

他亦如此。

蔺荀很清楚,除了王邈之过,她如今因梦魇所困,发出了这般无助低泣……极可能与他今夜之行,与他此番趁她兄长蒙难强娶她脱不了干系。

他的卑鄙,他自己由来清楚。

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如今在这世间,还有谁能护她?

刘巽,王邈都护不住的东西,从今以后便由他蔺荀来护,只能是他。

……

一夜辗转,昏昏沉沉。

翌日清晨,阿妩只觉浑身酸痛,不舒服得紧,她醒神后连忙抬眸往外望去,见身边已然空无一人。

阿妩垂眸看了自己衣襟齐整,不由松了口气,她正要寻桂妪,便听一阵珠帘相击的脆响传来。

蔺荀缓步入内,他已穿戴妥妥当,长发以冠束之,一身玄色长袍以暗红为边,勾勒出如意纹样,沉稳大气,雍容华贵,有力窄腰上束玉带,佩着象征身份的山玄玉。

阿妩诧异的是,此刻他的手上握着一把通体漆黑,刀刃泛银的匕首。

“这,这是要作甚?”经过昨夜,阿妩现在对他甚是防备。

蔺荀迎上阿妩警惕的目光,原本冷峻的脸上不由勾勒出一抹笑,他将手中的匕首故意在阿妩面前晃了晃。

“怕了?”

阿妩正要反驳,却听他又道:“怕什么,又不会伤你。”言罢,他走到到床踏边上,用匕首将食指轻巧挑开一个小口,滴滴落下几滴鲜血于元帕之上。

阿妩将一切收入眼底,神色极不自在。

蔺荀却恍若无人,他将匕首收好,“我已吩咐人传食,待一会朝食用罢,你与我一道去拜见长姊。”

蔺荀母亲早亡,乃是大她五岁的长姊蔺容一手将其带大。

蔺荀乃土生土长的蓟人,据闻他长姊蔺容相貌极佳,很有几分恣仪,曾被蓟城县令刘令看中,欲纳其为妾。

蔺父虽为刘令手下一小吏,却也不愿唯一的长女入了妻妾成群的刘令的后宅,自是百般不从。

后来,不知那刘令用了何种手段,蔺父骤亡,蔺家迅速落败,刘令以兄弟二人性命要挟,蔺容不得已,被刘令强抬府上做了妾氏。

可刘令并未守诺,得了蔺容之后便以莫须有的罪名致兄弟二人沦为奴籍,二人一番辗转,入了临淮王府上。

此后,蔺容便一直与家人分离。

后来蔺荀羽翼渐丰,势力渐大,上门从刘令手中寻回了蔺容,并将刘令与其府中大半姬妾斩于府上。

因此事,蔺荀又多了条残杀无辜妇孺,暴戾成性的凶名。

自寻回蔺容,蔺荀便一直将她带在身边侍奉,几年过去,蔺容也暂无再嫁之意,他迟迟未婚,便替他操持起了内宅之事。

二人相顾无言之际,忽闻一阵传报,楚翁带人入内,身后的婢女手中盛放着一碗浓黑的药汁。

阿妩正不解,楚翁道:“君侯,这是梁医丞叮嘱老奴的最后一剂药,你务必服下。”

蔺荀摆手,“我已无碍,无需麻烦。”

闻言,楚翁露出一脸就知他会如此回答的表情,转劝阿妩:“女君,你且好好劝劝君候,他虽身子康健,异于常人,可这伤筋动骨的毛病,若不仔细留意,只恐日后会落下病根。”

一切收拾妥当,外头便有內侍传他们于明光殿入宴。

阿妩本想问他适才那巾帕上到底有何物,引得卢三娘神色那般仓惶。只是见他神色冷漠,一副疏离冷淡的模样,到嘴的话不由咽了回去。其实,她隐约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只是不见实物,心实难安。

眼下时近开宴,阿妩暂时还未寻到时机问询,只好暂时将此事压在心头。

以卢太后先前所为,以蔺荀的脾性本可带阿妩拂袖而去,压根无需理会今夜的宴会。

但此宴毕竟是卢太后打着二人为贺燕侯新婚的旗号所设,函贴都已发出,且来的个个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外人如何评议,蔺荀并不在乎。

只今日洛阳的传言实在可笑,仿佛一夕之间,所有人都等着瞧阿妩的笑话。

蔺荀不愿到时那些个没有眼色之的蠢物又传出什么,阿妩为他不喜,故而不让她出席晚宴面的愚蠢言论。

若非如此,他今夜便不会出席。

……

宾客如云,觥筹交错,蔺荀执酒盏,薄酒已下肚数杯。

酒过三巡,大鸿胪丞忽道:“启禀燕侯,南朝有些官员闻燕侯大喜,呈了礼来,不知燕侯欲如何处理?”

七年前,临淮王败于南阳王,与帝王之位失之交臂,只能偏居江左。

近年他养精蓄锐,实力深不可测,卷土重来,只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