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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 / 2)



孩子们进入对屋,昌浩他们也走上了阶梯。



在围墙上看著他们的勾阵,呼叫在路上的小怪。白色身体轻轻跃起,降落在勾阵旁边的小怪,不情不愿地瞥屋内一眼。



勾阵看到他那样子,淡淡苦笑著说:「孩子们都在对屋,不用担心。」



「我没担心……」小怪猛然转向其他地方,甩动白色尾巴,夕阳色的眼睛闪烁著。「要怎么逃出京城呢?」



勾阵露出锐利的眼神。



「难道是敌人知道我们跟著昌浩,企图拆散我们?」



「很可能是。」



那道墙似乎会对神气产生反应。他试过以小怪的模样翻越,轻而易举就翻过去了。



「把神气完全压下来,就可以翻越。可是光我们能翻越,也没有意义。」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昌浩逃出京城呢?



小怪神情凝重地眯起眼睛。



「不能从门出去,就破坏京城的围墙吧?」



「这么做也是可以……可是现在如果事情闹很大,这些事也全部都会被算在昌浩头上喔。」



「恩,说的也是。」



他们尽可能不想让昌浩背负更多的罪名,而且那么做,也像是在告诉大家他在那里。人们会怎么做是其次,最担心的是不知道筑起保护强的术士会怎么做,所以最好是可以悄悄地逃出去。



小怪看著勾阵,表情严肃地说:「乾脆穿越异界,稍后再会合。」



环绕人界京城的无行墙壁,对与人界重叠存在的异界,应该没有影响力。



这么想的勾阵和小怪,脑中同时闪过强行连接过去时空侵入异界的几张面孔。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的人类没几个,神将们也还没遇见过。安倍晴明可能做得到,但他对这种事没有兴趣,所以从来没试过。



没有意外的话,只要回到异界,应该就能逃离京城。这纯粹只是往好处想的猜测,但他们彼此都没说破。



勾阵板著脸说:「你是要我在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平安离开京城的状态下先走?」



结论就是这样。



小怪没办法回答。



勾阵眯起眼睛,撩起头发说:「我在罗城门引开检非违使,你趁这时候,带著昌浩他们闯出去。」



皱起眉头的小怪,无言地用视线回应。勾阵耸耸肩说:「事后再经由异界会合,这是最实际的做法。」



勾阵叹口气,敲一下小怪的头,又接著说:「即使那个术士的法术远达异界,阻挡你们,也有你陪在昌浩身旁,还有萤可以依靠。」



平安逃离京城后,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任何事。



陷害昌浩的术士,很可能发动攻击。明知道会这样,却不能跟在昌浩身旁,是她最不甘心的事。



光隐形不行,她试过了,会被阻挡。要把神气完全压下来,或彻底隐藏,才能翻越那道墙。



小怪满脸苦涩,缄默不语。



勾阵说的没错,她可以逃出去。她当诱饵引开对方的注意力,他也的确比较容易跟昌浩他们一起逃出京城。



令人扼腕的是,会削减战力。光靠自己也没有问题,但现在还不清楚对方的来历,有勾阵还是会比较放心。



想著这些事的小怪,忽然察觉一件事,沉默下来,心情变得好复杂。自己被称为十二神将中最强的斗将,居然慌乱成这样。



小怪眉头一皱,就感觉到同胞的神气,立刻抬起头看。旁边的勾阵也张大眼睛,站了起来。



十二神将天后的神气在他们下面飘落,跃上围墙现身。



「勾阵、腾蛇,你们怎么在这里……!」



满脸惊愕的天后,似乎察觉到甚么,望著屋内说:「昌浩在里面吗?」



看到同胞都没有回应,天后又逼近他们说:「勾阵,到底出了甚么事?京城到处都是检非违使,安倍家又被奇怪的保护墙包围,进不去。」



不只勾阵,连小怪都瞪大了眼睛。



「甚么?!」



天后瞥一眼大叫的小怪,用尖锐的嗓音说:「我被无形的墙壁阻挡,进不了安倍家,在里面的天一和朱雀也说他们出不来。」



「可是,先回到异界……」



勾阵还没说完,天后就打断她的话,摇摇头说:「没用,我试过了,怎么样都进不去,那道墙对异界也有影响。」



小怪与勾阵以严厉的眼神互看著对方。



他们担心的事成真了。



「还有,检非违使他们开口闭口都是安倍直丁,他们说的是昌浩吧?发生了甚么事?」



勾阵瞄了小怪一眼,小怪望著远方,甩著耳朵,那样子摆明了就是要把事情推给勾阵。



勾阵轻轻叹口气,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同胞。



天后倒抽了一口气,掩住嘴巴说:「怎么会这样……」



勾阵问猛摇头的天后:「你怎么会去安倍家?」



成亲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天后和太裳担心他的家人会发生甚么事,都守在成亲家。



天后告诉同胞,她听昌亲说成亲醒过来了。她兴奋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接受太裳的好意,赶回安倍家探视好起来的成亲。没想到被那道墙挡住,没见到成亲。



小怪懊恼地咋咋舌,用力甩了一下尾巴。



「无处可逃了吗……」



自己人的动向完全被看透了。对方设想的非常周全。必须隐藏神气才能翻阅墙壁,也不能穿越异界。



「腾蛇,还是我去……」



小怪忽然竖起了耳朵。



「怎么了?」勾阵讶异地问。



小怪甩甩尾巴站起来说:「我听到车轮声。」



「车轮声?那又怎么样……」勾阵说到一半,张大了眼睛。



熟悉的嘎啦嘎啦声逐渐接近,那是妖车发出来的车轮声,一般人听不见。



缓缓前进的妖车,看到围墙上的三个身影,跳了起来。



《啊,式神大人!》



应该待在戾桥下的它,怎么会在这里呢?



勾阵正惊讶时,听到小怪的低喃:「来的真是时候……」



小怪的眼睛亮了起来。



灯台的火摇曳著,四个影子随著火光盈盈舞动起来。



昌浩面无血色,嘴巴紧闭成一条线,不发一语。



坐在他旁边的萤,在昌亲的要求下,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她说她看到昌浩被检非违使包围带走,所以召来雷神,制造混乱,请昌浩趁乱逃走。



昌亲和笃子都知道,被当成肇事著的昌浩逃走了,现在听到逃走经过,两人都惊讶的哑然失言。尤其是笃子,她的丈夫成亲是历博士,很少让家人看到他餐与这类法术的模样,所以老实说,她光听也很难想像那种场景。



尽管难以想像,她还是看的出来,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孩没有说谎。



昌浩和这个协助他逃亡的萤,都被检非违使通缉了。



「被检非违使抓到,恐怕会被就地处决吧?」萤淡淡地说。



昌亲倒抽了一口气,笃子掩住嘴巴,目瞪口呆。



「……」



现场一阵沉默,气氛凝重。



橙色的柔和灯光轻轻飘摇。昌浩用眼角余光,茫然望著那样的晃动。



自己是怎么样逃出了皇宫,昌浩不太记得了。



只记得拼命往前跑,生怕跟丢了萤的背影。明明看到了周围的颜色,也听见了声音,却没有半点记忆。在夜幕低垂,视野被封锁后,也只有萤的背影清晰地浮现在黑暗中。



手脚的指尖又冰又冷。溅了一身、已经乾掉黏住的血,都被洗乾净了,却怎么也挥不去还留著黏稠触感的错觉。



「昌浩……」



有人碰了他的肩膀。



「噫!」



昌浩的肩膀颤动一下,转移视线。



眼前是担心地看著他的二哥。



「可以告诉我发生了甚么事吗?」



昌亲沉著地询问,昌浩只是不停地移动视线。



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昌浩比谁都想知道。



「我……我不知道……」



「哦。」



「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清醒时,公任大人就倒在那里了……」



藤员公任发出微弱的呻吟声、脸色苍白、痛苦地喘著气,鲜血从他按著腹部的手指间流出来。另一只手扒抓著地面,像是在求救。



昌浩还听见什么笨重的声音。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短刀从自己手中滚落时的声响。



没错,是短刀。不知道哪来的短刀。阴阳寮的官吏都是文官,没有人会带武器。那间书库也是保管文书资料的地方,祭祀用的刀剑、矛



「公任大人说有事跟我商量……可是他要找的人其实是爷爷……我想他只是要我帮忙传话而已。」



「哦。」



昌亲边点头,边轻轻拍著昌浩的背。以一定的节拍,不断重复著。



思绪混乱、呼吸急促的昌浩,没有察觉昌亲这样的动作。



「他好像不想让别人听见……所以我们进了书库……」



昌浩张大著眼睛颤动著。



「敏次正好从书库出来……我们聊了一会儿……」



忽然,撕裂橙色天空炸开来的雷电闪过脑海。



检非违使和官僚们都被炸飞出去,同样躺在他们之中的敏次,视线与他交汇了。



昌浩倒抽了一口气。



「哥……哥哥、哥哥!」昌浩抓著哥哥说:「阴阳寮的人都没事吧?有没有因为我的关系,被冠上甚么莫须有的罪名?」



有人召唤了雷神,这种事只有阴阳师做得到,所以首先会被怀疑的就是阴阳寮的人。



昌亲不由得与笃子互看一眼。她满脸困惑,默默摇著头。刚才来过的检非违使们,并没有提起这件事。



「我们甚么都没听说,不过,应该不会牵连阴阳寮的官吏们。」



「真的吗?」



「没理由牵连他们吧?协助你逃走的人,又不是阴阳寮的官吏,是来历不明的术士。」



昌亲瞄一眼默默跪坐的萤,在把视线拉回到昌浩身上,对他微微一笑。



「而且,或许不该这么说,可是,我必须说很遗憾,阴阳寮没有能力那么强的人,可以召唤雷神。所以放心吧,他们不可能被怀疑。」



语气强装镇定的昌亲,逐渐缓和了昌浩激动的情绪。



昌亲又刻意配合昌浩的呼吸问他:「还记得其他事吗?甚么都好,你觉得无关紧要的事也行。」



灯台燃烧的微弱滋滋声,听起来特别响亮。



昌浩拼命在冻结的记忆中挖掘。



「呃……」



进入书库后,公认又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视线飘来飘去,在狭窄的空间里焦躁地跺来跺去,昌浩靠著墙壁,静静等待他切入主题。



如果整理不出头绪,何不改天再说呢?昌浩边看著他,边暗自这么想。要不然写信也可以啊,这样就可以直接拿给祖父看,省事多了。



书库很暗,所以进去时他就打开了格子窗。西斜的阳光从那里照进来,刹那间,他想到应该快申时了。



就在这时候,额头上冒著汗的公任,终于压低嗓门说出了第一句话。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公任双手掩面。夕阳渐渐染上了橙色。



昌浩莫名其妙地忐忑起来。心里毛毛的,有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悄悄扩散开来。



远处响起了申时的钟声。啊,已经这么晚了。昌浩这么想。往窗户看时,好像看到甚么东西跑过去。



有东西在动。



他直觉地转向了那里。



黑影在他脚下钻动。



这时他听到有人「咦」一声,屏住了气息。就在他抬起头时,眼前出现闪亮的竹笼眼图案。



记忆到此中断了,他是现在才想起那是竹笼眼图案。



那之后,铁腥味冲鼻,他撑开沉重的眼皮,就看到公任躺在地上。



「看到竹龙眼后,就甚么也……」



萤听到昌浩迷迷糊糊的低喃,她的表情瞬间紧绷起来。但是昌亲和笃子都看著昌浩,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萤很快抹去紧张的神色,装出没事的样子。



仔细听著弟弟说话的昌亲,又向他确认了一次。



「你清醒时,公任大人就躺在地上了?」



昌浩搜索记忆,点了点头。



「这样啊。」昌亲嘟嚷著,叹了一口气。「那么,你甚么都没做,杀害公任大人的人不是你。」



昌浩反弹般抬起头,外表沉稳的哥哥眯起眼睛说:「你只是中了他人的计谋,被当成了犯人。放心,你是清白的。」



「……」



昌浩的肩膀抖得很厉害。



甚么都不记得,是他最害怕的事。究竟是谁刺伤了公任?是谁?



那时候,他拼命告诉抓他的检非违使,不是他杀的,不是。



但真是这样吗?没有人看见,没有人可以证明。



书库里只有昌浩与公任两人,还被敏次撞见了。



从间接证据来看,昌浩就是犯人。昌浩没有记忆,公任又处于昏迷状态,不能作证。在这种状况下,任谁都会相信是昌浩的犯行。



昌浩猛然倒抽一口气。



敏次的视线跟他交会过。就在雷声掩盖所有声音时,敏次的嘴巴动了。



——快逃!



每个人都相信昌浩就是犯人,只有一个人除外。



没跑的话,早就被斩首处决了。是敏次从背后推了他一把,他才能跑走。



不知道阴阳寮现在怎么样了?他记得劈下来的雷电,破坏了建筑物,也记得看到了火势蔓延、官吏们倒在地上。雷电带来的损害非常严重。



他甩开检非违使们的手,萤也俐落地扳倒了阻挡去了的卫兵们。他隐约记得,听到喧闹声的卫兵,正要把门关起来时,他们冲出了那扇门。那是哪里的门呢?



昌亲看著还是面无血色的昌浩,又对他说了一次:「绝对不是你,我即使没看见,不在那哩,也知道不是你,昌浩。」



哥哥温暖的声音沁入肺腑,撼动了昌浩的心。



拿著火把在京城东奔西跑的检非违使们,相遇时就互换情报,逐渐缩小安倍直丁可能躲藏的搜查范围。



根据目击者的证词,在刚才查询过的参议府邸附近,看到可疑的人物。



「参议……为则啊……」



为则的身分太高,不能当面问他有没有藏匿犯人。但是检非违使有圣旨,这是他们的优势。



检非违使短暂协议后,决定再去参议府邸确认。



由拿著红红燃烧的火把的卫兵带头,几名骑马的检非违使与无数徒步卫兵小跑步跟在后面。



躲在黑暗里的几个黑影,监视著他们的动静。检非违使一离开,黑影们就聚集起来,很快又散开,沉入了黑暗中。



在参议府邸周遭巡视的小怪,忽然停下来,把耳朵贴在地上。



有无数的脚步声。地面开始震动,马蹄的数量也不少。



「不好了」



小怪转过身去,跳上围墙急驰。



妖车停靠在靠近东对屋的墙边。勾阵单脚屈膝在围墙上,注意四周的状况,在她旁边的天后也一样。



发现小怪冲过来的勾阵,看到夕阳色眼眸中的紧张氛围,站了起来。



「腾蛇。」



「检非违使们又来了,我们不能再麻烦成亲的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