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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 / 2)



在巳时前进入阴阳寮的昌浩,看守书库的时间是从午时到戌时。



今天不是坐在入口处的木门前而是坐在格子窗的下面,随时注意有没有异状。



对昌浩来说,守在格子窗下面,比守在木门前轻松多了。



任务都一样,但从格子窗可以看到书库里面。



可以随时确认敏次有没有变化,是值得庆幸的事。



木门也不是不能打开,可是一直打开看,还是有所顾忌,他不敢那么做。



今天是吉昌来代班,让看守者休息片刻。



吉昌笑着说,看守木门的阴阳师看到天文博世来代班大吃一惊。



昌浩的感觉也跟那个阴阳师一样,但毕竟是亲人,不用太客气。



听说母亲很担心他的身体,他请吉昌转告母亲他目前还好。



今天早上应该跟母亲说说话,可是他到快出门的时间才醒来,匆匆忙忙地冲出



了家门,所以连面都没见到。



自己实在太不孝了。



昌浩深切觉得,最近都只能请父母谅解自己的不孝。



「快戌时了吧?」



从刚才报时的钟鼓声响起到现在,已经过了很久。太阳没入西山,夕阳余晖的橙



色也快被夜色浸染了。



昌浩集中精神,侦查阴阳寮以及其他寮省的现况。



随着时间流逝,人的行动、说话的声调也会改变。每天在这里度过同样的时间,



渐渐就可以判别出大约的时间了。



侧耳倾听时,正好响起钟鼓声,是戌时了。



昌浩松了一口气。今天也平安结束了任务,没发生什么事。



从格子窗往书库里面一看,敏次还是处于时间停留状态,跟刚才看见的样子分毫



不差。



「咦……?」



通常,交班的人都在这个时间就到了,走廊上却不见半个人影。



「奇怪,迟到了……」



没听说有人员变动,也没听说看守时间延长了。



正讶异怎么回事,就看到一个身影从拐角跑过来。



「啊……」



望向那里的昌浩,张着嘴呆住了。



踩着粗暴的步伐,横冲直撞地往这里跑来的是大哥成亲。



另昌浩全身僵硬的是大哥那张脸。



脸颊因为身心俱疲而凹陷消瘦也就算了,连眼角、眉毛都因为毫不掩饰的愤怒而



往上吊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眼睛也布满了昌浩从来没见过的血丝,炯炯发亮。



成亲每靠近一步,昌浩就无意识地往后退,退到背顶到墙壁。



「大、大哥?你怎么了?」



为了避免公私不分,在阴阳寮他们都谨守阴阳博士、阴阳生的分际,但现在完全



抛到脑后了。



站在昌浩面前的成亲,用毫不掩饰怒气的尖锐声音说:



「昌浩,现在马上回家,我把你从看守名单排除了。」



「啊?」



昌浩不由得反问,但成亲没有回答,又继续往下说。



「从明天起,你不用进宫工作了,在事情解决之前,当爷爷大人的左右手。」



头脑一片混乱的昌浩,眨了好几下眼睛。



「咦?事情?咦,爷爷大人?哪个爷爷大人?」



成亲的眼睛闪过厉光。



「我成为爷爷大人的人,除了你说的爷爷大人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对不起。」



昌浩无意义地道歉,拼命想着该说什么。



第一次看到气得抓狂的大哥。不过,了不起的是,在这种时候他还是没忘记对祖



父的礼节。



「总之,你马上回家,这里的事就不用管了。」



昌浩的眼神困惑地飘来飘去。



「啊,可是,还没交班……」



「人员重新分配,由我来交班。」



「咦?!」



昌浩大吃一惊,成亲两眼发直,做出挥动一只手的动作。



「别说了,你赶快走,详细内容回去问爷爷大人或父亲大人。」



话一说完,成亲就把昌浩推开,在格子窗下面一屁股做下来。



「那么……我先告辞了。」



成亲默默地点点头。



昌浩看他毫不留情地散发出不要再多问的氛围,只好与他交班,匆匆忙忙离开了



阴阳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向熟识的卫士点个头便穿过侍贤门的昌浩,从那里拔腿疾驰。



看成亲那个样子,应该不是小事。



他说去问祖父或父亲,所以他们两人应该知道详情。



「他叫我回去当爷爷的左右手?」



昌浩没拿灯,奔驰在已经天黑的道路上。



平时他会使用暗视术,但今天特别明亮,所以没必要。



因为天空有月亮高挂。



月亮将逐渐盈满,再过几天就是满月了。



在那之前,他迫切希望可以解决目前的问题,即使一件也好。



从大宫大路走进土御门路,再向东走,就是安倍家。



昌浩大气不喘一下地奔驰,看到站在门上的神将。



「太阴。」



个子娇小的神将听见叫声,挥了挥手。



「回来了啊,昌浩,晴明在等你。」



昌浩跑到门前时,风就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门。昌浩直接冲了进去。



这时难免有点喘了,他边喘边穿鞋,跟出来迎接他的母亲打声招呼,就直接跑向



了祖父的房间。



「爷爷,我回来了。」



「进来。」



里面一回应,昌浩就推开了木门,看到晴明坐在矮桌前,横眉竖目地瞪着一张纸。



昌浩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怎么了?昌浩,进去啊。」



跟在后面的太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哦,嗯。」



忐忑不安的昌浩,跪坐在面向矮桌的祖父旁边。



面色凝重的祖父看着什么,满腹狐疑的昌浩偷偷看了桌上那张纸一眼。



是有点歪斜的流畅笔迹。



感觉很眼熟,像是内亲王脩子的笔迹。



「是公主殿下写来的信吗?」



不禁脱口而出的昌浩,被晴明狠狠瞪了一眼。



「不要随便看。」



「对不起。」



晴明面向坦然道歉的昌浩,合抱双臂,低声沉吟。



昌浩看到桌上不只脩子的信,还有其他信件。那封信被折起来,只看得到收信人,



但看得出来是男性写的字。



「咦,那是……」



那个笔迹好像也看过,昌浩在记忆中搜索。是常有机会看到的字。每天都会在阴



阳寮看到—



「是阴阳头写来的信。」晴明叹着气说。



昌浩恍然大悟,目瞪口呆,心想果然是。



看着信上内容的晴明,眼神很严肃。



脩子和阴阳头这两人写的信,都不可以随便看。



晴明把阴阳头写来的信,递给惊讶的昌浩,应该是叫他看的意思。



昌浩很自然地接过来,把信摊开,靠近灯光,很快地看过一遍。



「……」



看到最后时,昌浩的表情也跟晴明没多大差别。



晴明又无言地脩子的信,意思是叫昌浩把这封信也看完,但昌浩想也知道里面



写了什么,无言地举起手,表示不用看了。



昌浩把阴阳头的信放回桌上,两手摆在膝上。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合抱双臂的成亲,盘腿坐在书库的格子窗下,有人在他旁边停下来。



他仰起凶巴巴的脸一看,是双颊紧绷的昌亲。



「大哥,你的脸很可怕呢。」



「少啰嗦,不要连我的脸都管。」



昌亲叹口气,在成亲面前做下来。



这里是书库的后面,很少有人会经过。



「我都听说了。」



「是吗?」



简短回应的成亲,心浮气躁地猛抓着耳朵后面。也不管这样会弄乱梳整齐的头发,



抓了好一会后,眯起了眼睛。



快酉时的时候,阴阳头说有极机密的事要说,把阴阳博士成亲叫去。



去阴阳头室的成亲,看到的是完全压抑感情、神情平静的阴阳头。



阴阳头清场后,对他说了以下的话。



皇上病得非常严重,这样下去会有生命危险。



今天早上突然恶化,派了使者快马前往竹三条宫,内亲王很快就进宫了。皇上终



于有些好转,内亲王也回到了竹三条宫,但皇上的状况还是很不乐观。



授命为皇上拔除病魔的祈祷的阴阳头,进宫勘察现况,发现皇上的脸呈现浓厚



的死相。



阴阳头还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皇上的魂欠缺了一部分。



「咦……」



昌亲大惊失色,慌忙四下张望。成亲叹着气说:



「放心吧,这时候不会有人来。」



「可是,就怕有万一。」



幸好如成亲所说,没有看到半个人。但还是不该在这种地方,大剌剌地谈论与皇



上生死相关的大事。



大哥一定明白这个道理。那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迫使他即使明白也忍不住



要说。



「据阴阳头说,皇上的状态跟敏次一样。」



「……」



兄弟两人申请紧张地相对而视。



听昌浩说,藤原敏次是被一个神秘的女人夺走了名为魂虫的东西。



魂虫是魂的一部分,据说放进死人体内,就能让死人复活。



但是,生死这种事,受限于世界的哲理。让死人复活,是颠覆哲理、搅乱哲理



的事。



靠魂虫复活的人,有意志、有心灵,身体却依然冰冷,而且会渐渐腐朽。



成亲看昌浩说的像亲眼见过似的,非常惊讶。至今以来,成亲学过不少知识,却



还是第一次听说魂虫这种东西。



昌浩会知道得那么详细,原来是因为他遇上了处于那种状态的人。



成亲心想,这个小弟果然跟不寻常的怪事有很深的缘分。



「据昌浩说,每次的魂虫不知道被带去哪里了,下落不明。」



关于魂虫的事,昌浩只告诉了成亲。因为告诉其他人,其他人不见得会相信,也



不可能因此找到解决的办法。



魂虫不回来,敏次就会死。



成亲和昌亲都知道,昌浩不希望阴阳寮的寮官们放弃敏次。



昌浩相信敏次一定能获救。因此,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那个叫菖蒲的女



人,夺回魂虫。



「皇上跟那位敏次大人一样……一样……」



昌亲像是在确认般,一个字一个字地喃喃低语。



既然跟魂虫被夺走的敏次大人一样,那么,表示皇上也被夺走了部分的魂,正渐渐地、



着实地失去生命。



昌浩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与魂虫扯上关系的人,可能都会逐渐毁坏。



昌浩说会逐渐毁坏。



这句话有很多种意思。



—命运逐渐毁坏。



—在无法压抑的激情下,应要求离去。



—然后被夺走部分之魂,应请求而逝⑦―



昌浩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这么觉得。所以,成亲也认为是那样,昌亲听哥哥说



完后,也同意哥哥的想法。



那是阴阳师的直觉。



成亲忽然沉默下来。



昌亲发觉哥哥的神情更严峻了,猜到哥哥还隐瞒了什么。



过了一会,成亲的沉吟才划破了短暂的沉默。



「爷爷收到极机密的命令,要他救皇上……」



昌亲眨了眨眼睛。



「可是,爷爷才刚回到京城,还没完全康复……」



「是啊,所以,上面透过阴阳头,要我把昌浩从敏次的书库看守名单排除,让他



去帮爷爷。」



成亲向阴阳头抗议,说这时候把昌浩调走,阴阳寮会人力不足,忙不过来,如果



非那么做不可,就先停止京城的守护巡逻,重新编排人员。



阴阳头的内心完全支持成亲的主张,但不能说出来。



昌亲表现出平时少见的愤怒。



「因为是来自政治中枢的命令吗?」



站在天下万民的顶端治理国家的是皇上,但实际左右政治的是一部分的大贵族。



尤其是藤原的权势,无人能比。



「即使是左大臣,也该顾虑爷爷的年纪和身体状况……」



昌亲忍不住说出来,成亲打断他说:



「不是。」



昌亲讶异地皱起眉头,心想不是什么呢?



因身心俱疲而脸颊憔悴的安倍家大哥,露出百感交集的犀利眼神。



「命令爷爷救皇上的是竹三条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