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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The show must go on!(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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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甩动着漆黑的头发在走廊上飞奔。



跟头发一样,他的眼瞳也是黑色的。这位从东洋来的小个子少年,带着认真表情,缓缓地张开紧绷着的嘴唇——



“维多利加……!”



唤出了少女的名字。



墙壁上排列着好几盏照明灯。那仿佛能照亮过去的暗钝光芒,洒落在少年的身上。沿着这条细长的走廊往前走,少年就像是顺着时间洞穴不断前进似的,一步步地逼近过去的秘密。



“维多利加!”



少年又一次喊了出来。



照明灯发出了“吱吱……”的声音,不祥地晃动了起来。



少年那快步奔跑的脚步声,也随着他的纤细背影逐渐远去。



两名绅士正在另一条走廊上缓慢前行。



从隔着一道墙壁的观众席那边,传来了满座观众的热烈喧闹声。那些声音逐渐从零散的谈话声集中到一起,化作了统一的热烈欢呼声。



可~可~!可~可~!可~可~!



一直期待着可可·萝丝的复活,渴望着看到她从黄泉之国苏醒过来、在舞台上重现身姿的瞬间,这些从首都苏瓦伦——不,从苏瓦尔各地集中而来的支持者们,他们都是王妃的父亲、兄长、妹妹、恋人、朋友……还有王妃的孩子们……组成令人恐惧的巨大群体。



金发的绅士就像是在求饶似的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拼命摇着头。



另一名官员打扮的绅士也露出严肃的表情,倾听着可可王妃的孩子们那悲鸣的声音。



“他们,为什么……”



金发的绅士发出了呻吟声。



“为什么会对可可这么……”



身旁的绅士并没有回答。



然后,两人又继续默默地沿着走廊往前走。



可~可~!可~可~!可~可~!



仿佛随时都会变身为暴徒似的观众们的欢呼声——在逐渐变得激烈的同时,也像飓风一般在剧场内形成了漩涡。



可~可~!



“The show must go on!”



维多利加轻声说道。



她的姿态就像一朵巨大的鲜红色蔷薇。红色礼裙的裙摆高高鼓起,仿佛用玻璃做成的鞋子呈现为粉红色。华丽的头发一直悬垂到地板上,看起来就跟陶瓷娃娃一模一样。



如今她正坐在一张跟她很不相配、快要坏掉的木椅上。木制的藤蔓装饰也出现了多处的断裂,每动一下身子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诡异声音。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囚禁的公主。



从烟斗上腾起的白烟很不安似的摇摆不定。



一行人来到舞台边上的侧台。现在鲜红色的帷幕被放了下来,工作人员正在准备着模仿王宫露台的场景道具。穿好戏服完成了舞台化妆的演员们正一脸紧张地集中在周围。舞台监督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对演员们下达着各种具体的指示。



灵异部的官员们都包围在端坐于木椅上的维多利加周围。身边的布洛瓦侯爵也在一张高级的新椅子上——大概是叫人从地下大堂里搬上来的吧——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儿子布洛瓦警官站在他的身边,正被爬上头顶的小兔兔搞得手忙脚乱。



演员们和剧场相关人员都没有对这诡异的一行人说些什么,同时努力克制着自己不把视线投向他们这边。不管舞台后方发生什么事,演员要做的工作也是不会有所变化的。戏剧必须一直演下去。



来自观众席的可可欢呼声当然也传递到了这边。那是一阵连空气也要发生爆炸似的巨大欢呼声。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今天毕竟是那部大受欢迎的演剧在时隔十年后重新上演的日子。不过那些欢呼声的音量实在非常惊人,几乎达到集体歇斯底里症的地步了。就像悲鸣一样的呼喊声。可可王妃的孩子们,因为渴望看到如今已经不在人世的妈妈重新复活而集中到黄泉的人口,发出了疯狂的欢呼声。



可~可~!可~可~!可~可~!



鼓起成方形的衣袖,衣领上重叠了好几层的蕾丝,在领口上闪烁着光芒的浮雕胸饰——身穿旧款蓝色服装扮演可可·萝丝的女演员,似乎因为这些声音而感受到压力一般绷紧了表情。



远处的维多利加则默默地注视着她的姿态。



年轻的女演员沉默了一会儿,还在眼眶里冒出了眼泪。忽然间,她摆出了自己最擅长的姿势——也就是用右手手掌贴在脸上,把手肘枕在左手手背上露出笑容。



过了几秒钟。



紧张感和不安很快就从女演员的身上消失无踪了。她的侧脸浮现出了蔷薇色的光辉,就像散发出淡淡的希望光芒一样。



维多利加又咬住了烟斗。她一边吐着紫烟一边注视着女演员的表情,看上去也似乎变得柔和了起来。



然后……



剧场的帷幕升起了。



摇撼大地的欢呼声顿时爆发而出,让人的肚皮都为之一震。



聚光灯亮起。



扮演可可的女演员在灯光中缓缓前行。就像年纪轻轻就要主动放弃生命似的,那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背影。



这时候,观众席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他们都屏着呼吸,默默地注视着终于在舞台上复活的王妃——也就是今晚的女演员。无数的观众都各自瞪大了贪欲的双眼,就像在估量着活祭品的价值一般。



如此绝对的寂静,几乎令人感觉到舞台之神的存在。



“……没有比演戏更美妙的工作了。”



扮演卢帕特陛下的演员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我们是主动加入演员这一行的。虽然将来一定会因为年老而变得声音沙哑,甚至没有办法站上舞台。但是各位——我们不是应该好好记住这些喝彩声吗?这些声音将会残留在我们的耳朵、肉体和心中,也会在孤独的晚上给予我们慰籍吧。”



演员们都同时倒吸了一口气,从侧台观察着舞台上的情况。扮演皇太后陛下的金佳·派也威严十足地扬起了下巴,但是却紧张得把手中的手帕握成皱巴巴的样子。



很快……



观众席中又传出了更甚于刚才的巨大欢呼声和可可的呼唤声。扮演王妃的年轻女演员似乎已经得到了观众们的普遍认可。



众演员都马上松了一口气,并且互相露出了微笑。



接着,他们就分别投入到自己的角色中,各自恢复了沉静的状态。



“明天我就要远嫁到苏瓦尔……跟法国告别了。啊啊,苏瓦尔的国民们究竟会不会接受我呢?陛下他会不会爱我呢?这实在是一个非常非常不安的夜晚……!”



如今已经不在世上、身为法国人的十七岁少女——可可·萝丝,以寂寞的声音倾诉道。



观众席上一片宁静,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女演员的一举一动。



人们都很清楚她的未来。虽然她得到了国民的认可,但却没有得到卢帕特陛下的爱……她的悲惨人生,跟蔷薇色的人生简直是遥不可及……



注视着舞台的维多利加,忽然间移开了视线。



她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布洛瓦侯爵,又逐一打量着自己周围的官员们,然后用手指着舞台——



“有一个称为‘零时间’的概念。”



开始说了起来。



布洛瓦侯爵稍微动了一下眉毛,单片眼镜闪出了冷酷的光芒。



在昏暗的侧台中,仿佛只有维多利加和侯爵所坐的位置各亮起了一盏肉眼看不见的聚光灯似的,射出了诡异的光芒。维多利加抬起头,以笔直的视线注视着自己那可怕的父亲——身为灵异部重镇的阿伯特·德,布洛瓦侯爵。



舞台上,扮演国王陛下的演员也已经登场,开始演绎着准备婚礼的情节。



音乐声响起,演员们纷纷跳起了华丽的舞步。



维多利加依然保持着寒冰般的无表情面容。无论是愤怒、憎恨、郁闷、倦怠或是喜悦……都彻底压抑在心中不表露在外,就好像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进行着把这一切的感情的训练一样。



放在旧茶几上的油灯闪烁了一下。



舞台那边的音乐也传了过来。



“所谓零时间,就是指事件发生的真正时刻。由于对这个时间把握错误而导致无法看清真相的情况,也是经常会出现的。”



维多利加放开了烟斗,以低沉的沙哑声音说道。



那是一个被夺走了天真无邪和少女特征、就像老太婆的声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就像母亲一样被关在石塔中,完全不了解外界的情况,单纯依靠着书籍来接触外界……通过知识和发现,还有爱情和悲伤感……勉强维持着跟外界的联系。她不断嚎叫、啼哭、呼喊,最后连声音也失去了年幼的天真和柔软感。



历经了漫长的岁月,她的声音现在已经变得像年老的森林贤者一样,充满了静谧而不可思议的感觉。



“那么,现在……”



她以那个声音这么说着,同时伸手指了一下舞台。



在聚光灯的照射下,舞台上正举行着婚礼仪式。身穿白色披风、戴着巨大王冠的卢帕特陛下,正跟身旁的可可王妃很恩爱似的站在一起。



“这是一八九七年……还没到零时间。”



“到底是怎么回事?”



“行了,等一下。马上就到了。”



维多利加以低声说道:



“零时间很快就到了,也即是可可王妃被杀死的瞬间。”



“你究竟在说什么?”



布洛瓦侯爵哼了哼鼻子。



他以极其低沉、仿佛快要冻结成冰的可怕声音说道:



“那不是一九一四年么?除了政府相关人员之外,所有国民都很清楚这件事。应该还有很长的时间吧。



“不是这样的,父亲大人。”



维多利加摇了摇头。



“智慧之泉提出了异议。可可王妃死亡的时间……”



说到这里,她就停了下来。



舞台上的婚礼仪式已经结束了。



陛下和王妃在寝室内的争执。王妃对灵异学的爱好。戴面具的炼金术师利维坦的登场……



戏剧的情节正在以缓慢而绝妙的节奏往前推进。



一九〇〇年。



在王妃的寝室内,肚子变大的王妃,和忠实地侍奉在她左右、从法国一起跟来的女仆之间的对话。前来探访的皇太后陛下,还有她的期待。啊啊,但愿儿子的第一个孩子是能成为王位继承者的男孩吧……如果是像儿子那样拥有金发碧眼的美少年就更好了……啊啊……



但是,王妃的出产却以失败告终。



她躺在床上哭了起来……



“就是现在了。”



维多利加简短地说道。



布洛瓦侯爵以很不高兴的声音反问道:



“什么现在?”



“可可王妃就是这时候死的。”



“啊啊?”



“被某人刺中了胸口。”



“你究竟在胡说些什么啊!”



哭累了的王妃,躺在附有顶盖的豪华大床上睡着了。而且很痛苦似的捂住了胸口。女仆依然伺候在她的身边。维多利加指着她说道:



“你看。”



她再次重复了一遍。



“她被刺中了胸口,死在那里了。”



“……怎么可能!”



“灯光转暗!”



随着冲击性的音乐响起,舞台的灯光同时熄灭了。



在黑暗之中,王官的大型道具都被收了起来,迅速更换成乡间别墅的摆设品。观众席上,开始隐约传出因为同情可可王妃而哭起来的女人声音。某个似曾相识……恐怕是属于舍监苏菲的哭泣声,也传进了维多利加的耳中。



维多利加丝毫没有改变表情:



“可可王妃已经死了。”



“……快给我好好说明!”



“在一九〇〇年的时候,她已经被某人刺中胸口死去了。虽然我可以推测到那绝对不是计划性的杀人,而是一次冲动性的杀人……她的遗体大概是经过了防腐处理吧。同一时刻,在苏瓦伦城还出现了一些人正在寻找假王妃的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



“当时报纸上刊登了一则〈秘书,招聘!〉的广告。但是要说是秘书的话,那条件也设定得过于细致了。不但要求金发和蓝眼,还对身高和脚的尺寸也作了规定……大概是因为薪酬极其丰厚的缘故吧,整个苏瓦伦城的金发美女都集中了过来——”



维多利加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完成第一天演出的可可王妃的女演员慢慢从黑暗的舞台走了回来。尽管脚步看起来像是踩云踏雾般的飘浮,实际上却相当平静,就像要一步一步进行确认似的踏着舞台的地板慢慢走来。



维多利加继续说道:



“然后正好找到一个跟死去的可可·萝丝王妃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那个女人是剧场里的舞女,也因为长得像可可·萝丝而被人们称呼为〈平民区的Blue Rose〉,甚至还拥有不少的支持者。在报纸上刊登广告的男人们,最后就雇用了这个女人——也就是妮可儿·露露。”



“为什么……”



“那是因为——”



在维多利加的面前,扮演可可王妃的女演员——大概明天将会在早报上刊登一篇称赞她演技的文章,然后一跃成为明星吧——正一脸认真地站在那里。



把棕色头发染成金色的另一名女演员也慢慢走了过来。她披洒着一头柔软的头发,穿着一件大大敞开胸口、以柔软素材做成的蓝色礼裙。两人的打扮非常相似。在这样昏暗的地方看起来,她们俩就像是一对长得一模一样却有着完全不同性质的双胞胎姐妹。



维多利加继续说道:



“是为了找人当可可王妃的替身啊。因为真正的王妃已经死了嘛。”



眼前的两名女演员互相把举起的手掌重合起来,同时响起了“啪”的清脆声音。



要换人了。



垂着头发的一方很不安地颤抖着嘴唇说道:



“真的很害怕。我也许不能像你那样演得那么好。因为你的演技实在太棒了……我没有办法做得一模一样……”



“没问题的。”



第一位女演员坚定地说道。



“可可·萝丝在移居到乡间别墅后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你只要以全新的方式来演绎就可以了。只需要演好你自己的可可……好,该出场了——祝你好运!”



“谢谢你——也祝你好运!”



聚光灯又在舞台上亮了起来,周围还布置着一些小巧可爱的乡间别墅摆设道具。



第二位女演员以舞蹈般的步伐走了出去。



那是王宫的可可王妃所不具备的轻盈感,几乎可以用轻浮来形容这位女人。但是给人留下最深印象的却是她生命力的光辉。



观众们以热烈的掌声迎接了第二位女演员的登场。



在灯光之下,第二位可可独白道:



“虽然我离开了豪华的王官,但是这里的空气很清新,还能接触到大自然,真的很美呢。我甚至忍不住要唱起歌来。在王官的晚餐会上,面对众多贵族的先生们,我实在没有胆量去跳舞。不过在这里的话,能看到我的就只有少数的佣人和森林里的动物……”



虽然语调显得有点寂寞,但同时也有一种从束缚中解放出来的轻松感。她一口气说完了这句长长的台词,就在舞台的中央优雅地跳起舞来了。



维多利加伸手指着她说道:



“零时间已经过了。从现在开始就是第一杀人事件后的漫长时间。”



“第一?”



“呵呵,那个就留到后面再说吧。总之真正的可可王妃已经在王宫被杀死了。也就是说,后来以静养为名转移到乡间别墅居住的可可·萝丝是假冒的。那里见不到在王宫里认识的任何人,大概连佣人也被彻底更换过了吧。因为听说就连她从法国带来的那个女仆也不在那座乡间别墅里。”



维多利加一边吐着烟,一边注视着在舞台上静静舞动着的可可·萝丝……不,应该说是妮可儿·露露。



“现实中的可可·萝丝也同样是两人演一个角色!就跟这部舞台剧的演出一样!真正的可可,在第一位女演员退场的时刻就已经死去了。而第二位女演员的登场,就跟成为替身的妮可儿·露露出现的时间完全吻合。”



“怎么会……!”



“正因为如此,神秘的王妃可可·萝丝才会存在着那样的多面性。因为压力过大而狂喝苦艾酒的一方是真正的王妃本人。而因为喜欢葡萄酒而畅快喝着的一方则是王妃的替身。性格老实安分的是可可,喜欢夜游性格奔放的一方则是妮可儿。她们只是外表偶然长得一模一样,内在性质却完全相反。历史的恶作剧迫使她们两人演一角,而可可王妃的多面性就是这样产生的。讽刺的是,谜团更进一步惹出更大的谜团,即使在公称的死亡时间已经过了十年的今天,她依然在民间享有着极大的人气。”



“但是……”



“妮可儿·露露被当成已经死去的人,埋葬在小教堂的墓地里。然而放进棺木里的却是可可·萝丝的遗体。所以才会出现明明已经被立了坟墓,却出现〈平民区的Blue Rose〉在多个地方被过去伙伴目击的情况。有的时候是在夜游,有的时候是在外出郊游。如果不认识她的话,从她的容貌和身上穿的华丽服装来判断,都会惊讶地认为那就是可可王妃本人吧。但是认识她的人却会做出完全相反的反应——也就是‘为什么妮可儿会穿着那种贵妇人的服装啊?’这样的反应。”



说完,维多利加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斗。



以严峻的表情俯视着她的布洛瓦侯爵,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然后——”



维多利加一边吐着烟一边说道:



“十四年的时光转眼间就过去了。关于妮可儿被雇为替身是出于自愿还是因为受到别人的威胁这一点,我们无从得知。但是也有人说她在出外郊游的时候还高兴地跳起舞来,所以我也希望那段日子对她来说并不全是痛苦的时光吧。但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唔。”



“命运的时刻来临了——那就是一九一四年!”



“在王宫发现了可可王妃……按照你的推理来说,那就是当替身的妮可儿的胴体,而头颅则在乡间别墅被发现——就是那个事件发生的年份吧。”



“没错。”



维多利加指了指舞台说道。



舞台的布景道具又发生了变化,舞台的左侧是王宫的布景,而右侧则是乡间别墅的布景。演员们正在演绎着两个地方在同一时间发生的事情。



王宫里集中了许多人,喧嚣声不绝于耳。而乡间别墅那边则迎来了久违的来客,佣人们都忙碌地东奔西走着。



卢帕特陛下在王宫现身了。他的头顶戴着巨大的王冠,展现出一副王者的气派。他正在跟自己的侍从说着些什么。



不一会儿,载着王妃的马车缓缓地从乡间别墅出发,开始朝着王宫的方向移动了。为了表现出两座建筑物之间有着很远的距离,他们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演绎这个过程。马车竟然驶到了观众席上,沿着一楼座位的楼梯缓慢地走了起来。有的客人甚至朝着可可王妃大喊“不要去啊!”“会被人杀掉的!”,其中甚至有男人愤怒地喊出“大家明明都这么担心你,为什么你还是要去啊!”这样的话。



马车继续前进。



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前走。



王官那边出现了两名身穿法国服装的男人。



维多利加用手指着那两个演员说道:



“一九一四年,也就是世界大战开始的前夕。法国的使者来到了苏瓦尔的王宫,还说希望跟可可王妃见面。”



“唔。”



“但是他们决不能让可可王妃跟相熟的人见面,那样一定会暴露替身的真面目,同时也会揭穿发生在十四年前的那宗前所未闻的杀人事件。那么,难道要杀掉来自法国的使者吗?不……那是不可能的。要是在王宫发生这种事,就会闹出国际问题。那么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呢……?可可王妃——也就是当替身的妮可儿……在这时候已经到达了王官!”



马车回到舞台,来到了王官的前面。



可可王妃戴着附有纱巾的帽子,就像难以隐藏跳舞的脚步似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被领到了王官的小房间里。



这时候,乡间别墅的来客也集中了起来,在可可王妃不在的情况下安坐在会客室里面。



王官里的卢帕特陛下走进了小房间,跟可可王妃交谈了起来。



然后他马上就离开了。



没过多久,来自法国的使者正准备走进小房间里。



观众们,还有身在侧台的演员们和维多利加她们都同时倒吸了一口气,等待着可怕瞬间的来临。



一阵雷鸣响起。



聚光灯突然转成了鲜红色的光芒洒落在舞台上。一边照亮了王宫,另一边则照亮了乡间别墅。



观众席上顿时传出了悲鸣和哭泣声,感觉就像整座剧场都晃动了起来一样。



王宫被照射在红光之下,失去头颅只剩下胴体的可可·萝丝就站在那里。仔细一看,那只是女演员用红布遮住了头部而已。因为射在身上的是红光,所以看起来就像一具无头的尸体。



剧场中响起了阵阵悲鸣。



不光是坐在观众席上的观众,连站在舞台上扮演法国使者的演员也发出了悲鸣。



雷鸣又再次响起。



这时候,乡间别墅的墙壁上也出现了什么东西。那是可可王妃的头颅!正一脸悲伤地紧闭着眼帘。而且头颅的下面什么都没有!



维多利加凝神一看。



扮演头颅的人是第一个女演员——也就是演绎在一九〇〇年去世的真正可可王妃的那位女演员。她闭着眼睛站在舞台上,脖子下面的部分也还是用红布藏了起来。



王宫的胴体,还有乡间别墅的头颅。



被所有苏瓦尔国民牢牢记在心中,至今也没有得到解决的——成为怕是王国历史上最大级别的杀人事件!



维多利加静静地说道:



“犯人一直都有从犯在帮忙。那就是帮忙寻找和雇佣可可王妃替身的男人们。”



“唔。”



“为了不让替身跟法国使者们会面,妮可儿·露露就在会见之前被杀死了。但是如果让对方看到她死的样子,就有可能被使者发现那是假冒替身的事实。所以犯人就把她的头颅割下来……”



“可是他们并没有从房间里带走些什么,而且到处也没有找到头颅!”



“关于这一点……”



维多利加移开了视线。



“就连我也不明白。”



“你说什么?”



“……是真的。”



她又移开了视线。



“总而言之,犯人是有从犯帮忙的。那个人大概是在事件发生前挖开了妮可儿·露露的坟墓,把已经尸蜡化的真正王妃的头颅割下来带走了吧。然后到了事件当天,他们就前往乡间别墅,在妮可儿·露露被杀死变成无头尸体的同一时间,让头颅出现在乡间别墅中。”



“怎么会……”



“你看看舞台吧。现在王官的胴体是由第二个演员……也就是演妮可儿的女演员来假扮的。而乡间别墅的头颅,则是由第一个演员……也就是演真的可可王妃的女演员来假扮的。细想一下的话,这舞台剧几乎是完全按照现实情况来演的。实际上在这个时候,在王官被发现的胴体是属于妮可儿的,而在乡间别墅被目击的头颅则是属于可可王妃本人的。所以那是来自两个不同女人的不同尸体!”



“…………”



“今天晚上,观众们——不,作为国民代表集中到这里来的可可的孩子们,大家也许都在无意识中感受到这一点了吧。今晚的狂热就是如此的令人难忘。那么,接下来就是精彩的表演时间了。”



维多利加把浑圆的小手合起来,轻轻拍了两下。



这时候,布洛瓦侯爵也发出了低声的呻吟。



舞台上面,浮现在乡间别墅里的头颅突然燃烧了起来。那是在女演员面前放着一块燃烧的布片来表现的。观众席上立刻传出了无数悲鸣。



“在让来客们看到头颅之后,他们就有必要把它烧掉。要是被长时间观察的话,就会被发现那并不是刚刚死的人,而是早已尸蜡化的过去尸体。”



“唔。”



“被割下来的妮可儿·露露的头颅,就被放到了可可·萝丝已经尸蜡化的胴体所在的坟墓里。也就是说,可可的胴体和妮可儿的头颅共同沉眠在同一座坟墓之下。正如舞女时代的照片所显示的那样,她的嘴巴里确实有一颗金牙。而可可王妃的豪华坟墓里,恐怕放的就是被烧掉的可可王妃的头颅和妮可儿的胴体了。这就是可可·萝丝杀人事件的真相。”



“但是……”



布洛瓦侯爵站了起来。



舞台上依然在播放着悲剧的音乐,戏剧也即将迎来尾声了。



布洛瓦侯爵的脸上充满了残忍的冲动。他粗暴地摇晃着小灰狼的肩膀问道:



“究竟是谁杀死的!我们想知道的就是这一点啊!可可·萝丝被杀死的时刻并不是一九一四年,早在十四年前她就被杀死了。之后大家都被她的替身骗了过去。那的确是一个惊人的真相。但是我们灵异部真正想知道的……是犯人!是证据啊!”



“但是——”



维多利加移开了视线。她先以鲜嫩的嘴唇吸了一口烟斗,然后又缓缓放开。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布洛瓦侯爵狠狠地盯住了她的脸。



舞台上播放着音乐,观众席上安静得鸦雀无声,



“你真的不知道吗!”



他使劲握住维多利加那小小的双肩,就好像要把她弄坏似的以粗暴的动作拼命摇晃起来。要是人偶的话恐怕会马上被弄断手臂和腿的强烈震动,正在不停地折磨着维多利加那小小的身体。维多利加紧咬着牙关,瞪大双眼低声喊道:



“我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



听到她的声音,布洛瓦侯爵还是没有停手。



“时间的流动是会把真相掩盖起来的。我真的……看不清楚,我看不清杀死可可王妃的犯人的容貌。就算再怎么集中精神,我也只能看到那里冒出一缕缕的罪恶黑烟。这样的情况也是存在的!因为所谓的过去就是这样的东西啊!有些事情是绝对无法挽回的……”



“可恶!”



布洛瓦侯爵很不甘心地咬住了牙关。



他缓缓放开了双手,在单片眼镜的深处闪出了诡异的光彩。



“又是这样吗……”



就像自言自语一样低声说道:  。



“利维坦走了,就连王妃也被夺走,而犯人……却在触手可及的瞬间逃出了我的手心吗。”



舞台的帷幕已经无声无息地落下了。



演员们也一个个走了回来。每一张脸孔都显得很平静,但内心却燃起了火热的热情。不一会儿,在音乐播放完毕后,伴随着有如地震般的冲击,观众席上传出了热烈的鼓掌声,以及震耳欲聋的“Bravo~~!”“Bravo~~!”的欢呼声。



演员们手拉手地回到了舞台上。卢帕特陛下用手稍微拨正了王冠,然后就领着皇太后陛下走上了台。



慢慢的,帷幕又重新被拉了起来。



现在已经是谢幕的时间了。



鼓掌声一浪接一浪地涌过来。



获得圆满成功的两名女演员——饰演可可和妮可儿的女演员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紧紧牵着对方的手,两人一起奔上了舞台。鼓掌声顿时变得更加热烈了。



必须好好记住这一瞬间,喝彩的记忆,即使在年老时孤独寂寞的晚上,也会为你照亮前路。没有比演戏更美妙的工作了。在舞台上生存吧,年轻的两位姑娘啊——



在昏暗的侧台里,布洛瓦侯爵正激动地颤抖着肩膀。不一会儿,他就背对着小灰狼,缓缓地迈出步子准备离开,灵异部的官员们也马上跟了上去。布洛瓦警官追赶着父亲,一边捂着头顶的小兔兔一边奔了出去。小兔兔就像骑着扫帚的魔女一般,若无其事地安坐在那金色大炮上面。



一个人留下来的维多利加,在粗陋的木椅上很寂寞似的扭了扭身子。椅子马上就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如冰一样冷酷、跟不含任何感情的人偶无异的无表情之下,她大概是感到了极度的紧张吧。刚才她明明一直都坐在这张不安定的椅子上,却没有发出过一次嘎吱的声响。她就像人偶那样无法动弹,隐藏着内心的恐惧,光凭着自己一个人跟可怕的父亲相对峙。



维多利加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传来了观众们发出的“Bravo~~!”的欢呼声。演员们集中到舞台上,工作人员们也聚集到侧台里互相拥抱,同时也微笑着互相握起手来。



只有维多利加一个人独自坐在昏暗的角落里。



那紧闭着的眼睑,只是轻轻晃动了一下。



2



在昏暗之中,有人正紧盯着那小小的背影。



气息极其火热。从额头、太阳穴和脖子都渗出了大量的汗滴,简直无法让人相信现在是隆冬的季节。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也发出了轻微的响声,锐利的眼光对准了猎物——维多利加·德·布洛瓦的身影。



那只灰狼还非常幼小。她比自己当初听到传闻想像的恐怖姿态要美丽得多,但是与此同时,看起来却是一个脆弱得令人惊讶的生物。男人对这个事实感到无比吃惊。皮手套再次发出响声,他的双手紧紧握起了拳头。要夺走她——要夺走她性命的话,就只有现在这个时机了。刚才围在周围的男人们都已经离开,演员们也正在忙于谢幕。现在小小的灰狼正置身于没有任何人看到的危险地方。就像奇迹一般。不,这一定是神赐予我的机会。男人向身旁的下属打了个眼色,然后就无声无息地朝着维多利加背后走了过去。



越是走近那灰狼的孩子,就越觉得她幼小。明明早在十四年前就接到了她的出生报告,但是现在看来却像是一个更幼小更脆弱的小孩子。金色的头发宛如流淌在黄金乡的神惠之河蜿蜒悬垂在地板上。披着鲜红色塔夫绸礼裙的身姿,看起来就像被人遗忘在椅子上的礼物花束一样。公主袖像蔷薇花蕾般大大鼓起,粉红色的小帽子上还晃动着光滑奶油般的装饰品。



男人缓缓地伸出了戴着皮手套的双手,想要抓住维多利加那纤细的脖子。就像要把即将盛放的、传说中的大轮鲜花轻轻用手折断一般。男人碰到了她脖子的皮肤,开始向双手加大力度。



就在这时候……



自己的身体却猛然晃动了一下,似乎是有人在背后狠狠地撞到了自己身上。男人无声无息地回头一看,只见下属的男人也惊讶地摆出了迎战的架势。现场演变成一场无声的乱斗。下属的男人仿佛想要抓住那个不明身份的人似的伸出了双手,对方的影子显得相当纤细矮小,本来应该是不值得恐惧的对手,但是他的动作却出乎意料的敏捷,同时也充满了战斗的意志和力量。



下属的男人身体突然失去了力量,察觉到这一点后,对手也同样跟男人们拉开了一步的距离。



男人抬起头,在流露出强烈的惊讶和不快感的同时,俯视着那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站在眼前的人……



“快从维多利加身边走开!”



听到一弥的平静声音,维多利加缓缓地回过头来。



舞台上依然不断传来热烈的鼓掌声,演员们都站在谢幕灯光的正中央。身在侧台的人,本来应该只剩下维多利加一个人才对。但是她的背后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两名绅士,而且久城一弥也同样站在那里。



绅士们不禁面面相觑,然后同时跺了跺脚。接着,他们就像在评估一弥的价值似的眯起了眼睛。一弥挺起胸膛,仿佛要告诉对方自己决不退让似的张开双臂,护在维多利加的面前。绅士们看到他的举动,马上停下了动作。



两个男人和一个少年默默地互相对望起来。即使作为少年也显得过于矮小纤瘦的一弥,他的全身却散发出令人震惊的战斗意志。



“久城……?”



维多利加轻声说道。



“你没有跟塞西尔她们一起在观众席上看戏吗?”



“我才不会去!我一直都在找你……因为很担心你。”



“哼,是吗。



维多利加以理解了一切的态度点了点头。



“难怪我没有听到你哭的声音了。”



“我、我才不会哭!就算我坐在观众席上也一样。身为男子,在人生中就只可以哭三次。那就是父母死的时候,孩子死的时候,还有自己死的时候……咦,好像不对啊。我想不起最后那个是什么了。那究竟是谁死的时候来着……?”



“吵死了。”



“啊,对不起。”



“你刚才说……担心?”



绅士以低沉的声音反问道。



从深深盖过眼眉的帽子深处,露出了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金色短发。举止看起来相当高雅,而且具有一种威风凛然的气派。背后的另一个男人,则像苏菲所说的那样是一副官员打扮,全身都没有任何颜色,看起来就像是一种单色存在似的。



金发绅士说道:



“你这个少年说的话还真奇怪,看样子你应该是个东洋人吧……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其实在担心一只灰狼啊?”



他边说边用下巴指了指维多利加。



“你知道这是多么可怕的生物吗?这根本不是值得你担心的存在。”



“维多利加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就知道了。不仅仅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才担心她。而且因为不管她再怎么厉害,维多利加也还是这么……”



一弥慎重地走出一步,插人到维多利加和绅士之间的空隙,继续说道:



“是这么的娇小!……好痛!”



“你啊,以后不允许再说我小了。



“我说啊,现在可不是为这种事生气的时候吧?拜托了,维多利加你现在先别说话。因为刚才你差点就被这个男人杀死了啊。我刚才就觉得有点奇怪,于是就跟着他来了,结果看到他们一直在暗地里偷听着你们说话。后来看到只剩下你一个人,他们就这样对你——!”



一弥重新面对着绅士们。



绅士也以他的两只宝石般的蓝眼睛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东洋少年。



观众席上的鼓掌欢呼声不绝于耳,就像要永远持续下去一般。



那是名为永恒的光荣瞬间。那是将会永恒留存下去的光辉记忆……



照耀着灰色日子的光芒……



一弥以可怕的表情面向绅士说道:



“陛下,你是……”



他刚说到一半,维多利加就以低沉沙哑的声音制止道:



“久城,不可以。”



“咦?”



“你绝对不能叫出那个男人的名字。”



“究竟是为什么?因为这个人不管怎么看也是……”



“因为很危险。”



维多利加摇了摇头。



两名绅士都满怀怨恨地盯着她那小小的身影。



维多利加一边吸着烟斗,一边低声沉吟道:



“现在就暂且用‘他’来称呼吧。”



“他……”



“其实我也有一些话想要跟两位绅士说清楚的。你们能亲自光临,我也不胜荣幸。据久城所说,你们好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暗地里听着我向父亲大人解谜的对话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必费工夫解释了,因为这对你们来说都是非常清楚的事情。”



说到这里,维多利加就停了下来。



细长的白烟缓缓地从烟斗中向上升起。



绅士们露出僵硬的表情,默默地听着她的话。



“在刚才的解谜中,还存在着没有揭开谜底的部分。”



“…………”



“总共有两点。”



维多利加的嘴唇扭曲了起来。



说不定那是一种浅笑的表现吧。



“第一点,在一九〇〇年杀死可可·萝丝,然后在一九一四年又杀死妮可儿·露露的犯人究竟是谁?第二天,犯人是如何在王官里杀死妮可儿,然后只把她的头颅带走的呢?”



“不知道——你刚才是这么对父亲说的。”



金发的绅士静静地问道。



维多利加这一次则露出了明确的笑容。然后她又换成了一副无比冰冷的表情,感觉像要把周围的空气都冻结成冰似的。跟向一弥展露的蕴含着脆弱感的光辉不一样,那是一种极其傲慢可怕的笑容。



“我根本没有不知道的事情。”



“难道——”



“我当然已经把所有谜团都解开了。不过对于父亲大人……也就是对灵异部的人,我并没有说出真话,仅此而已。”



“什么!”



“虽然我也不能把名字叫出来啦。他……也就是杀人犯,在一九〇〇年犯下了第一宗杀人案。那恐怕是一时冲动造成的杀人。他大概见过可可王妃生下的第一子——如果是男孩的话将会获得王位继承权的那个孩子吧。”



绅士的表情痛苦地扭曲了起来。



“你究竟都知道多少了?”



“我全都知道。”



维多利加的声音显得非常平静。



“那孩子是恶魔的孩子,他有着光滑的黝黑肌肤。自然不是他的孩子!王妃跟别的男人私通,结果跟一个不知道是黑人还是摩尔人的异国男人生下了混血儿!那无论如何也是一件无法原谅的事情……”



“…………”



“所以他一时冲动,就这样把王妃刺死了。”



“…………”



“在那之后,不知道他有没有为此感到后悔。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打从心底里爱着王妃呢,还是直到最后也没有付出半点爱情。但是王妃已经死了,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你为什么会知道?”



绅士以近乎悲鸣的声音问道。



“因为我找到了可可王妃的遗书,那是从藏在妮可儿·露露坟墓里的王妃胴体身上找到的。



“什么!”



“他向自己信赖的下属——与之关系密切的科学院的人们——下达了命令,让他们为这件事进行善后处理。还让他们找来替身,然后就宣称那个女人死了,把可可王妃埋葬在她的坟墓里。这样子相安无事地过了四十年。但是在世界大战的前夕,法国来的使者提出要跟可可王妃见面的要求,他因为担心替身的身份暴露,所以又犯下了一宗杀人案……他又把王妃的替身给杀掉了。”



“可是,那究竟是怎么杀的啊?”



绅士以严肃的表情问道。



“假冒可可王妃的房间里,不就只有一道门吗?佣人从那里走进去,跟王妃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接着,那个……国王进去了。然后,他又马上离开了。那时候她还是活着的。而等到使者们进去的时候,她却变成了无头尸体!无论是佣人、国王还是使者们都是两手空空地走进去的,她的头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消失不见。头颅……她的头颅最后却出现在远离王宫的乡间别墅里。究竟有谁能解开这个谜团啊?”



“是他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