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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将军和御台所(2 / 2)


「呜哇,对不起!对……咕呜!」



以目前两人呈现的姿势来看,半藏所能使出的最有效的招式自然是手肘攻击了。而毫不留情的肘击也不偏不倚地命中了宗朗的胸骨下方。



虽然半藏的伤势才刚刚复原,但在极近距离下硬生生地挨了一记「剑姬」的肘击,还是令宗朗痛到无法言语。



然而,同一时间——



(突然就能使出如此犀利的攻击,看来应该已经不要紧了呢……)



疼痛难耐的宗朗一边泛着眼泪,一边松了口气。



4



碰锵。



「嗯?我怎么好像听见了像是惨叫声的声音?」



另一方面,在浴场里。



正泡在浴池里的兼续竖起耳朵,边聆听边发出疑问。



「别在意啦!话说回来,小佐看起来好多了呢,对吧?」



十兵卫一边抱着小猴子佐助,一边在浴池里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水面也跟着「啪沙」地浮出一对饱满的乳房,并且不安分地晃动了起来。



「呜吱!」



佐助像是要从那对胸部攀上十兵卫的肩膀似地,顶着一张浮在水面上的通红脸庞注视着两



人。



「你把半藏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真的没问题吗?我担心野兽宗朗很可能会趁这个时候袭击她耶。」



「不用担心啦!阿藏和哥亲热过后,现在一定已经完全恢复精神了!」



十兵卫一派轻松地笑着说道。而兼续依旧显得一脸忧心。



「他们竟然还得先亲热……不过话说得也没错,虽然宗朗是头不折不扣的野兽,但只要和他在一起,的确就能引出我们这些『剑姬』潜在的力量呢。」



「对呀。所以我才说哥很厉害嘛。」



「可是,你真的都不会吃醋吗?宗朗现在可能正在和其他女人亲热,或是发生亲、亲嘴之类的亲密举动耶!」



虽然兼续这么说,但其实最坐立难安的就是她自己。



「嗯~」



十兵卫稍作思考后,才接着开口回答。



「嗯,我不会吃醋喔。因为,哥本来就是属于大家的嘛!我也希望半藏可以和他好好相处,当然也希望小续和哥的感情很好喔!」



「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没关系吗?」



「才不是呢。不过,不过呀,最~~~~喜欢哥的当然还是十兵卫!这一点我有自信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包括小续在内!对吧,小佐!」



「呜吱!?咳咳……」



十兵卫说完,立刻「唰」一声从浴池里站起身来,佐助则是沉进了突然升高的水面之中。只见她立刻接着从水里探出头来,并且气呼呼地对着十兵卫抗议。



「呜吱!呜吱!」



而十兵卫也赶忙安慰起佐助。



「对不起嘛!」



十兵卫献上了一个香吻,并且再次让佐助紧紧地埋进自己的乳沟之中。



「呜吱吱~!」



佐助也满足似地停止了叫嚷。而看着这一幕的兼续则是自顾自地呢喃起来。



「看来我似乎有些太过紧张了呢。无论再怎么拚命,宗朗还是只有一个人,而我们却有八个人,而且里面还包括了义仙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在这种状况下,我应该不要太过介意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专注朝着成为『剑妃』这个大目标前进才对……」



这时候,兼续才发现十兵卫不知何时开始正直盯着自己看。



「唔——」



「吱。」



连佐助也一样。



「咦、怎么了?啊、我、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啦!我、我只是在想,如果和宗朗那种人纠缠不清的话,根本不知道会受到多么不知廉耻的鬼畜手段对待!对处女来说是个空前的大危机耶!……我、我知道了啦!我绝对不会认输的,当然也不会把『剑妃』拱手让给你们!我这么说总行了吧!」



坐在浴池里双手抱胸的兼续说到一半时,忽然开始变得有些自暴自弃。



「说得也是,我们一起加油吧,小续!我最喜欢你了!」



十兵卫冲上前来一把抱住了兼续。



而她的动作也使得池里的热水宛如掀起风暴般地变得波涛汹涌。几乎被十兵卫推倒在浴池里的兼续只能挣扎大喊。



「咕噗噗!快、快点住手……给我住手——!」



「呜吱吱!」



5



「是吗,妮雅她……嗯,那样就行了。」



庆彦将手机从口边拿开,并且按下了切断通话的按钮。



接着,他直接坐进了车里,随侍在侧的保镖也立刻将车门关上。原本负责警备及维安的保镖跟着坐进副驾驶座后,车子便开始向前驶去。



「结果如何呢?」



在隔音相当良好的车内,即使只是轻声细语也能听得十分清楚。



而这个问题正是来自一位端正地坐在长型礼车里对面的座位,并且披着遮盖住整个头部的头巾的人物口中。



头巾的里侧同样无法窥见其脸庞,戴在脸上的光滑画具在暗处透露着异样的形象。



由比正雪。



此人正是引发天草之变的幕后主谋。在事件之后,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处于行踪不明的状态。但是她依旧和庆彦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微妙关系。



「原来你会在意啊……国立遗传学研究所,虽然名为『国立』,但规模却不符其名,分配到的预算更是少得可怜。世间都认为那里的职务顶多只能算是政府官员的凉缺,或是大医院的院长在引退后的名誉职而已。」



在最后方的座位上,跷着双脚侃侃而谈的庆彦,此时也回过头望向方才离开的那栋老旧的大楼。



就大小而言,确实和地方上的公民会馆或公所相去不远。在零星的藤蔓缠绕的老旧建筑中,着实难以想像里头究竟在进行着什么样的研究。



加上来访的访客十分稀少,更令人难以停止对其中真相的揣测。



「可是,武应学园塾的大笔预算都会流进这里,不是吗?」



正雪回应道。她的声音丝毫听不出抑扬顿挫。



「没错。设置在地底下的大型秘密研究设施就是只专吃钱的寄生虫。只不过既然拿得出成果,我自然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这间研究所可是我们计划的核心呢。」



「我们吗……您似乎将我当成了伙伴的样子呢,真是令我惶恐至极。」



「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话说回来,你那边的安排进行得如何了?虽然我想应该用不着我多问就是了。」



庆彦从装设在车内的壁柜中拿出了高脚杯和一瓶迷你洋酒。



他很清楚即使主动劝酒,正雪也不会有任何令他满意的反应,因此他只取出了一个杯子。



注入杯中的琥珀色液体正不断冒出反射着日光的细致泡沫。



「已经全都安排好了。」



正雪等到庆彦开始啜饮杯中的液体后,才缓缓地开口回应。



「在延伸至学园塾为止,大约二十五里的直线路径上,我已经搭建了八座祠堂,每座祠堂里都设置了施有秘术的护符。中心点则有和天空直接相连结的※伽蓝。在那里……」(译注:伽蓝原为梵语,指僧众共住的园林。)



「正雪,总而言之,你会负责吟诵术式来使其完成对吧。或者应该说是祝词比较贴切呢。」



庆彦再次微倾酒杯。



「我是如此打算的。」



「很好。听起来一切都很顺利,甚至让我觉得有些顺利过头了呢。」



「那是因为这一切都是由神机妙算的庆彦大人所一手策划的关系。」



「问题就在这里。」



「您是指?」



「过程实在是太过顺利了。或许是我天性就容易紧张。每次只要事情进展得太过于顺利,我的心里就会有股不太舒服的感觉。」



庆彦一边高举着原本装有约半满的琥珀色液体的酒杯,一边看着坐在正对面的正雪。而正雪的表情则是一如往常地难以解读。



「您多虑了。而且应该不只有我们才对。天城的动向如今也仍然是未知数。您会不会是顾虑到天城而感到忧心呢?」



「你别管那么多了。我想确认的是,你的心境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转变,正雪。原本你迟迟不肯答应我的要求,如今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主动地为我将一切安排得如此妥当。你该不会是想在关键时刻作出什么令我意外的事吧?」



庆彦笔直地注视着正雪。



「您现在的质疑更像是戏言呢。本人由比正雪在天草之变中,已经用尽了所有的计策,从那之后所过的全是居无定所的漂泊日子。如今有幸能够再次侍奉在庆彦大人身边,对我而言只有受宠若惊的感激和喜悦而已。」



「即使我说要将副将军的位子给你,你不是连点个头都不愿意吗?」



庆彦冷笑了几声。



正雪则是稍作沉默后,忽然将覆盖着头部的头巾拿了下来。



出现在眼前的是隐藏在头巾之后的诡异面具。



她的一头长发也随之垂落到肩膀上。



「喔。」



在庆彦的注视下,正雪继续将手伸向面具,并且将面具摘了下来。



出现在庆彦面前的,是一张一半以上面积布满了烫伤痕迹的可怕脸孔。



「您觉得如何呢。这是我在建造于富士地下的伽蓝崩坏时所受的伤。」



「为何现在要让我看这个?」



「我对于独自一人谋画策略已经感到精疲力尽了。而且就算计划成功,到时以这张脸去面对一切,难道又能感受到任何的愉悦吗?」



「这和你愿意恊助我这件事有什么关连?」



「是的。因为我想起了在学园塾里的那段日子。我想起了即使必须伪装成男生,却能待在庆彦大人的身边所感受到的喜悦。无论我再怎么回想,那段时光所留给我的,都只有无尽的怀念和快乐而已。」



「所以?」



「我打从一开始就不奢望副将军之类和我的身分毫不相符的地位。只要今后能够继续待在庆彦大人身边,一切就已足够。」



正雪话毕,迳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并且走到庆彦的脚边跪了下来。



此外,她还从怀中拿出两把手枪,并以枪柄朝着庆彦的方向将枪放在座位上。



正雪希望藉由主动缴出所有武器来宣示顺从之意。



「真有意思,想不到你竟然会做得这么彻底呢。也就是说,这项计划对你而言,具有相当大的意义是吧。不过无妨,如果我们始终在互探虚实的话,事情就无法有任何进展。有时候就算必须承担一些风险,还是应该埋头干下去才能有所突破。更何况如今时机已经成熟了。」



对庆彦而言,其实最大的风险就是正雪本人。



整个计划能够毫无窒碍地进行至此,反而令庆彦感到一阵不安。然而他依旧判断,该犹豫的时期早已过了。



「既然如此,你也打算成为我的『剑姬』吗?」



庆彦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起正雪的脸,并且稍微将她拉了过来。



接着,他主动从座位上站起身,和站立着的正雪面对面。



「由您来决定吧——如果庆彦大人愿意接受如此丑陋的我成为您的『剑姬』的话。」



正雪目不转睛地回望着庆彦,那对眼瞳始终没有眨动。



她的反应看起来就像是决心将是否订立契约一事,全权交给庆彦决定一样。



「嗯,很好。」



此时,庆彦和正雪之间相隔的距离已缩短到剩不到一个拳头。



彼此的鼻尖已来到几乎相触的位置。



「那么,你就接下和我订立契约的证明吧。」



两人的双眼毫无偏移地互视着。



庆彦的眼神微微散发着热度,宛如泛红般地闪耀着——灼烫着正雪的眼。那炙热的闪光甚至射进了正雪的眼瞳深处的神经根源。



然而,就在进行到一半时,庆彦忽然发觉了一件事。



「这、这是……」



在他伸手扶住的正雪脸庞的耳后根处,也就是颈部附近有个印记。



「您觉得如何?丑陋的我果然配不上您的眼光吗?」



正雪用语带讽刺的声音说道。



庆彦则是稍微沉默了片刻。



「不,没那回事。」



他再次将双眼朝着正雪贴近过去。



6



「哎呀,老师,今天让您百忙之中还抽空前来,真是谢谢您呢。」



中年男子深深地鞠躬致谢。



接着,他稍微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从此人外表的穿着打扮看来,应该是个生活不虞匮乏的人士。



「嗯,不用这么客气。我也会看时机,主动推这件事一把。」



从回话者的语气听来,似乎是个比中年男子还要年长、已经有点年纪的男人。



他顶着一张油光满面的脸,一边挤压出肥凸的腹部,然后动作粗鲁地靠在和室椅上。



这里是一间拉门敞开着的和室。



以匠心独具的盆栽和堆石打造成的和风庭院,巧妙地遮断了室内和户外的连结。看似胡乱堆砌的高耸外墙,也刻意地盖成了阻挡外来视线的屏障。



在距离大江户的天城仅有咫尺之遥的官舍大街,有好几间超高级料亭像是要沾光似地,悄悄伫立在大街的周遭。



而此处正是当中最为高档的料亭。



天色已经完全变暗的天空,隐隐浮现的是明亮的半月。



坐在上座的男子一边满意地眺望着明月,一边开口说道:



「那么,一切就按照平时那样进行。」



「是的,遵命。」



下座的男子用跪拜般的动作毕恭毕敬地回答,脸上也扬起逢迎拍马的笑容。



而双方的「商谈」似乎也到此告一段落了。



「那么,老师,接着我就静候您的佳音了。」



「嗯。」



下座的男子急忙伸手将摆放在面前的数张书面资料收集起来,然后一股脑儿地全塞进手提包中。接着,忽然有阵拍手的声音传来。



过了一会儿后——



「你们好,我回来了。」



声音传来的同时,拉门也跟着打了开来。



「嗯?我记得我不是交待过要先吃饭.跳舞之类的活动要留到之后再享受的吗?」



房间里的两个男人语带讶异地问道。



忽然出现在眼前的缠着头巾的两人,正各自以双膝跪地的姿势望着房内。



「有什么关系呢。或许对方安排了什么新的节……」



然而,上座的男子话却只说了一半。因为此刻他的喉咙已经被架上了一把散发着锐利光芒的短刀。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想把我……」



「你们可要搞清楚状况,这位是贵族院议员·鹫尾泰藏阁下喔!你们到底打算做什么?是想打劫?还是密谋反叛?」



不待须臾,房里的另一个男子也被如迅雷般的短刀架住了要害。



「想不到你这家伙在这种状况下竟然还如此牙尖嘴利。我劝你还是老实把手中的手提包放下吧。」



头巾里传来语带胁迫的声音。



而暴露了贵族院议员身分的鹫尾手中的手提包,此时也被另一个缠着头巾的人物抢了过去。接着,两人纷纷开始在手提包里摸索起来。



「看来你们似乎打算按下这个紧急通报的按钮呢。」



她指的是已和手机结合为一的紧急警报装置。



只要按下按钮,中央警备系统会立刻接到通报,包括这间料亭的警备员在内,全会一口气冲进来。



「你、你们要的是什么?是钱吗?我现在身上没有,不、不过我可以帮你们准备。」



「我们要的不是钱。」



「那么是什么?难道你们是民友党的手下吗?」



鹫尾的语气显得有些慌张失措,脸上也跟着冷汗直冒。



所谓的民友党,指的是在大日本国议会当中占据最多席次的在野党。



顺带一提,所有党派中势力最大的第一大党则是自由民权党。不过,由于两党都在幕府的监控之下,简单来说其实都只是徒具形式的议会和政党而已。



在明治大改革之后,大日本为了能和列强并驾齐驱,除了采行富国强兵政策外,也导入了立宪政治、议会政治等新措施。



最后,政府公布了大日本国宪法,并且设置了两院制的议会。同时在一定的限制下开始实施普通选举。



然而对幕府持批判立场的人却屡屡在选举中遭到打压,甚至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被打入牢狱之中。



而幕府则藉着实施新制来标榜议会制民主主义,实则在暗地里持续着独裁统治。



但是,每当有实质上并非那么重要的案件时,就会刻意透过「民主制度」来决定,因此议员基本上仍有工作要做。



鹫尾泰藏正是这类议员之一。



虽然贵族院议员实际地位接近名誉职务,但鹫尾却利用担任各种财团的会长之便擅用权力,藉此收取各种不当的金钱。



表面上看起来则是以对方馈赠谢礼或表示善意的形式来收取。



「难、难道你们是幕府的……」



鹫尾忍不住说出了令自己心头一颤的揣测。



「想不到竟然还敢说话,看来你的胆量果然不小嘛。不过,你的话实在有些太多了呢。我看还是暂时……」



话毕,这人便朝另一个名同伙使了个眼色。同伙也立刻点头回应。



「就让他们稍微睡一下吧。」



两人几乎同时用短刀刀锷,朝手中人质的胸骨敲了下去。



「呜!」



「咕嗝!」



鹫尾和另一个男子也分秒不差地向前倒地。



缠着头巾的两人则是稍微起身后退,并且再次互相使了个眼色。



接着,两人开始搜起手中的公事包。



「找到了。看来这家伙果然打算从公共工程里挖油水的样子。」



「竟然拿了几十个知名的茶具当作回扣,这些东西市场价格绝对不下于数十亿。这可是典型的收受贿赂呢。」



仔细一看,两个同样缠着头巾的人物,其实体型有着明显的差异。



两人虽然都身穿着柿褐色的忍者装束,但其中一人的身高目测约超过一百七十公分,另一人则足足矮了对方一个头以上。



「请问该如何处理呢?」



身高较高一方主动询问。



「那还用问吗?根据妾身的调查,这个叫做鹫尾的男人到处搜刮来的非法积蓄少说也有百亿以上。他不但贪得无厌,还从中斡旋指示进行危险性极高的豆腐渣工程,因此造成了许多人死亡。另一个综合商社越后屋的家伙,也一样做了一堆像是偷工减料和榨取承包商之类的坏事。要是被挖出来,这些人做过的坏事根本数都数不清。」



「那么……」



「嗯。就将他们的罪状连同本人一起带到银座的闹区示众吧。另外也要把证据发送到各间值得信赖的媒体去。」



「遵命。」



两人的身分此时已经不需赘言。



身高较高的人物正是后藤又兵卫,而另一个较矮的头巾女则是双人搭档中的另一要角·真田幸村。



又兵卫从挂在腰际的袋子里取出绳索,然后动作俐落地将两人捆绑起来。接着还在两人嘴巴贴上黏性特强的胶带,目的是为了让对方即使清醒后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至于其他明显的证据嘛……」



幸村大略检查过两人的手提包后,便开始操纵起鹫尾的手机。



「最近包括所谓的智慧型手机在内,手机和电脑的功能都已经变得愈来愈多元化了。或许妾身的手机也应该换成最新机种比较好……嗯?这是……」



原本正陆续打开手机档案里的文件过目的幸村,此时视线忽然停留在某一份文件上。



「幸村大人,请问怎么了吗?」



幸村仿佛没有听见又兵卫的声音一样,只是专注地板读着眼前的文件。



当她读到一定程度后,才从怀里取出连接线并连结两支手机,将档案复制到自己的手机里。



几十秒后,荧幕便显示复制完成的讯息。



幸村一边拆下连接线,一边对又兵卫开口说道:



「妾身可能找到了不得了的证据呢。」



「幸村大人,难道说……」



「嗯。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是只要继续沿着这条线调查下去,或许幕府的真正目的,还有学园塾的庆彦的动向都能……」



「那么……」



「嗯。虽然德川庆彦也牵扯在这件事当中令人有些惊讶,但也可以算是在妾身的预料当中。看来之前待在那间学园塾里果然是正确的呢。当然,后来离开了学园塾也同样是正确的选



择。」



「是的。」



「妾身原本打算先一步步惩罚贪腐的政府官员和政治家,并且将真相告知民众,暂时以这种形式来进行导正世间之旅,但如今看来似乎找到了一条更有趣的捷径呢。」



头上依旧缠着头巾的幸村得意地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我也将这项情报转告宗朗吧。」



「现在还太早了。」



幸村用命令的口吻否决了又兵卫的提议。



「宗朗和千他们是否会决定和幕府对决都还是未知数。如果不先确定他们的想法,很可能会把他们卷进不必要的纷争之中。我们的目的很明确,而且只有一个。你可不要忘记了。」



「是的,幸村大人。」



「既然如此……我们离开吧。」



两人对彼此点了个头后,便在眨眼之间从房里消失无踪。



之后,对毫无点菜意思并且无声无息的客人起疑的旅馆※仲居,主动地打开拉门确认,但眼前的景象却令她更加不解。(译注:「仲居」指日式旅馆或料亭里担任接待的女性。)



「咦,想不到客人已经回去了呀。可是我记得车子还在外面等着他们呢。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仲居望着空荡的房里,一头雾水地呢喃自语。



隔天——



在银座的主要道路上,被五花大绑的泰藏和越后屋男子被路人发现,没多久便吸引了众多人潮围观。



两人的身旁还挂着一块用偌大字体写满罪状的纸板。



警官赶到并且救出两人时,已经整整过了一个小时以上,他们的这副德性全被报章媒体大篇幅地报导了出去。



同一时间,部分媒体收到了泰藏等人贪污的证据资料,这也使得当天的新闻版面有了更多内幕可报。



而这次事件以首都·大江户为起点,大大地鼓舞了全国从事倒幕运动的志士,并且为死气沉沉的倒幕运动再次注入一股活力。



也由此开始,在市民以及国民之间,倒幕的支持度以极小却十分确实的幅度缓缓地升高了。



7



「呜……」



千姬断续地露出因痛苦而皱眉的表情。



她的手也始终按着太阳穴不放。



「看起来头痛好像没有改善的迹象呢。」



直政说道。



「真奇怪。明明在几次模拟测试时都没有任何问题的呀。」



忠次接着答腔。两人此时各自站在千姬的身旁。



表面上两人是随侍在千姬身旁的随从,事实上则是为了因应突发状况而被安排在此。



此处是大奥御殿。



在原本属于将军起居之处的房中末席位置,此刻站的则是千姬和四天王当中的两人。三人均穿着十分艳丽华奢的※间着加上振袖,看起来就宛如三姊妹一样。(译注:「间着」是季节交替之际穿在外衣和内衣之间的衬衣。)



而在上座的位置,也就是御帘的后方,则有雾壶夫人端坐在那里。此人正是千姬的亲生母亲。



「千,你来得好。抬起头让我看看你的脸吧。」



雾壶夫人的声音,明显掩藏不住见到阔别已久的爱女的喜悦。而千姬也顺从地抬起头来。



「啊啊,短短几年不见,你竟然已经变得如此美丽了。想不到我的女儿竟能拥有如此美貌,身为母亲的我真的打从心底感到高兴呢。」



她的语气中甚至透露着感动之情。



「能够见到母后大人身体泰安,女儿更是发自内心地感到万般喜悦。」



另一方面,千姬的回应听起来却似乎少了点情感的抑扬起伏。



她上着淡妆的脸显得有些疲惫,眼神也同样空洞无光。



「当我听说你和柳生订下契约时,我简直悲伤到不知所措。但是,多亏了直政和忠次,你才能以如此美丽的身体回到此处,这件事真的令我高兴到无以复加呢。」



雾壶夫人宛如没有察觉到千姬的异常模样,只是用雀跃的语调迳自往下说。千姬则同样带着一副空虚的表情,正襟危坐地听着对方的话。



「柳生……那个人叫做柳生宗朗吧。明明身分只是个相当于※外样的小大名之子,竟然能够成为一名『将相』,真是令人不寒而栗。如果这种事也能被接受的话,世间陷入混乱也是理所当然的。」(译注:「外样」多指和主君亲属或侍奉主君的一族关系相对较为疏远的家臣。)



一听到宗朗的名字,千姬的表情也跟着为之一动。



她的眼神再度恢复了生气。



「宗朗……」



「你用不着担心,关于你的婚事,我会帮你寻找许多更好的对象。御三家、京公家、或是身为外样却年俸百万石以上的家系,对你而言应该才算得上门当户对。如果你想就此定居城里,当然也可以要求对方入赘……」



「宗朗在哪里!千是宗朗的……呜、呜呀!」



千姬像是要压过雾壶夫人的声音似地大叫。



但是,当她脱口说出「宗朗」二字时,立刻遭到一阵剧烈难耐的头痛袭击,开始挣扎起来。



「看来对过去『将相』的思念似乎还残留在心中呢。」



「对方的名字就像是引线一样,会使她分泌出阻碍神经传递的物质。不过随着时间经过,这种物质应该会慢慢减少才对。」



直政和忠次接连说道。



「既然如此,为了让她彻底忘记那个名叫柳生的男人,看来也只能让她留在大奥之中了。绝不能让她再离开这里一步。」



雾壶夫人用有些无力,却又像是松了口气般的语气说道。



「呵呵呵,也就是要把『姊姊』关在大奥里面吧。」



「不需要这么急躁,我也会将那个男人从『姊姊』身边永久隔离的。即使需要花上一些工夫,这件事对我而言依然是最优先事项。」



「……呜,父亲大人……」



千姬仿佛对直政和忠次的话充耳不闻,又像是头痛稍见缓和的样子,只见她重新对着御帘后方用清晰的语调大喊起来:



「千的父亲·德川庆康殿下现在人在何处?他发生了什么事?让我见他,让我见父亲大人!」



千姬的反应就像是受到不安定的脑部状态影响,因而难以控制随时都快要爆发的情感一样。



而御帘后方则是毫无回应。



在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



「我明白了。千,我想这件事还是让你知道比较好。为何我的丈夫会如此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公众场合之中,又为何会由我代替他来行使政权的理由。」



御帘后方传出一阵动静。



接着,雾壶夫人在侍女们的搀扶下,缓缓地站了起来。



「跟我来吧。」



8



「这里是什么地方?」



千姬不禁问道。



在昏暗的灯火下,毫无遮蔽的石墙正反射着冷冷的光线。在踏过了数不清的阶梯后,来到地底某处的千姬,此刻正在一处横向的洞穴里走着。



「这里是本丸地下,同时也是天守台的正下方。」



走在最前方的直政提着灯火答道。



「马上就要到了。」



雾壶夫人则跟在最后方。至于她的侍女们似乎被要求不准跟来,因此此刻并没有住何人为她提着打挂的衣摆。



她的脸在黑暗中被微光照耀着,乍看之下就宛如白蜡般苍白。



但是,她的五官依旧年轻而端正,看起来实在不像生下了千姬和庆彦,年龄已将届四十岁的女性。



「难道说前面是……」



「就算你猜中了又能怎样?」



在忠次回呛千姬的同时,眼前的通路也正好被一扇看似十分厚重而坚固的门所阻断。在这扇四周覆盖铁锈的铁制大门处,有一块要※三叶葵形状的家徽浮雕于上。(译注:「三叶葵」为德川家家徽。)



「我要将门打开了。」



直政从袖口里掏出一串附有锁头的钥匙。



只见她将钥匙插入孔中转动,里头便跟着传出门栓被撬开的声音。



「真希望能改成卡片和电子锁呢。不过其实好像也没必要,反而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从里面打开的。」



她将门推了开来。



「这、这个房间是……」



千姬的表情显得愈来愈僵硬。



门后出乎意外地铺设着十分整齐的木板,感觉就像是在城里的木造眺望台之类的地方一样。而里面没有半样装饰品,看起来充满了简单朴素的清洁感。



而在散布四处的微暗灯光中,面积约有二十块榻榻米以上的宽敞房间中央处,还有一间里面铺设着榻榻米,占地约四坪左右的小房间。



虽然像是房间,但其实四周并没有墙壁,只是以木栅栏隔出一块空间而已。



「※座敷牢……父亲大人就在这里吗?」(译注:指用于监禁或软禁的私设牢狱。)



当千姬的眼睛习惯黑暗后,立刻就看见了在座敷牢一角有个身穿着豪华和服,但却跪在地上的人。



「等等,千,还不能过去!」



千姬像是要甩开雾壶夫人的制止似地,迳自朝着房间的对角跑了过去,并且直接伸手抓住木栅栏。



「父亲大人!您是父亲大人没错吧!我是千,是您的女儿呀……!」



然而无论千姬如何呼喊,眼前的男人却只是低垂着头,丝毫没有将头抬起来的意思。



如今能证明这个男人就是将军庆康的证据,只剩下那身华丽高贵的和服而已。



「……我的夫君……喜平次殿下。」



雾壶夫人也跟着走近,并且出声呼唤男人。



喜平次是庆康的幼名。两人在儿时就已被订下了姻缘,而即使长大成人后仍用幼名称呼夫君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呜。」



此时,庆康也像是对雾壶夫人的声音有所反应一样,抬起了头。



而看见这一幕的千姬忍不住用手遮住了嘴巴。



「(这……这会是父亲大人吗?原本总是威风凛凛的父亲大人……)」



削瘦得不成人形的脸庞,看起来完全没有过去的风范。



犹记得他的体格比常人来得更加健壮而结实,对当时仍年幼而娇小的千姬而言,甚至必须抬头仰望才能看清他的面貌。



然而,此刻的庆康身型却变得比千姬还要瘦弱,全身宛如风干的木材似地满布着皱纹。眼神空洞凹陷,皮肤也显得干燥无比。



「为什么父亲大人会在这里……!」



然而一旁的雾壶夫人面对千姬的质问,却只是摇头以对。



「有一天他突然罹患了心病,从那时起,他就开始一天比一天衰弱,后来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手脚逐渐萎缩,最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难道没有请医生来看吗?」



「我们当然请了所有想得到的名医来进行治疗,即使到现在也一样。」



直政代替雾壶夫人回答道。



「可是,把他关在这种地方也太过分了吧!」



「即使将他带到拥有最新设备的医疗机构的病床上,他还是会立刻跑回这里。他似乎很喜欢这里的样子呢。」



忠次说道。



「可是,就算是这样……」



「一开始其实并没有这个房间,只有一处可以从天守台往下移动的秘密洞穴而已。每当我们找不到喜平次的时候,他大概都会躲藏在那个洞穴的深处,而且无论怎么样都不肯出来。」



从那之后,众人索性建造了这个房间,而庆康的状态也似乎因此稍微安定了下来。



原本千姬以为庆康是被囚禁在这个看起来几乎和座敷牢没两样的房间,并且在此遭到非人道的虐待,但其实众人却是为了保护他才出此下策。



也就是说,这里可算是为了保护庆康所设置的隔离房间。



「可、可是,他总有一天会痊愈的吧?……难、难道不会吗?」



没有人回答千姬的质问。



过了一会儿后,雾壶夫人才缓缓开口:



「我们已经尽了全力了。现在光是要延长他的寿命就已是极限。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正在一点一滴地衰弱下去……」



「怎么会……」



千姬再次因听见真相而倍受打击。然而就在此时,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猛然抬起头望向直政和忠次。



「父亲大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样子的?」



「已经将近五年以上了。」



直政的回答令千姬陷入了沉思之中。



千姬升上武应学园塾国中部,并且住进富士校舍正好是五年前的事,也就是她满十三岁的时候。



而在那之前,其实千姬就已鲜少和父亲庆康在私底下见面了。毕竟两人之间原本就没有那么亲密的亲子关系。



而庆康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就变得如此衰弱,而应该是渐渐地失去生气,最后才变成这个样子才对。



既然如此——



「你们两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父亲大人的『剑姬』?千还在城里时并没有看见那段过程,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庆康真的有足以创造出「剑姬」的力量吗?



他逐渐衰弱的不只是肉体而已。从眼前的状况看来,就连最重要的精气,也就是身为「将相」的力量几乎也已经消失殆尽。



难道说庆康之所以会变成这副模样,也和那个位于地下的培养胶囊般的设施有关吗?



面对千姬连番的质问,直政却只是兴致勃勃似地笑出声来。



「呵呵,哈哈哈!……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了。你说得没错,我们四人进到城里来,大约也是在三年前的事。千『姊姊』。」



「你不要再继续喊千为『姊姊』了,听起来实在让人很不舒服……你说三年前,也就是说,当时父亲大人就已经……」



「几乎就和现在没两样了。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就如同你所想像的,当时的他几乎已经丧失『将相』之力了。」



忠次的话使得千姬的思绪变得更加混乱。



「你想骗我?你一定还有什么事瞒着千对吧。母亲大人?」



千姬将视线移向雾壶夫人,但她却始终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于是,千姬索性将浮现脑海的另一个疑问抛了出来。



「哥哥呢?」



雾壶夫人的表情微微一颤。千姬继续说了下去:



「他会成为将军吧?如果父亲大人一直这样下去,哥哥即使无法立刻继承将军的位子,但为了重整幕府,哥哥还是必须负起他应背负的责任……难道说他现在已经位居要职了吗?哥哥知不知道这件事?」



面对千姬如连珠炮般的质问,雾壶夫人的表情也跟着变得有些阴沉。



原本看似吹弹可破的年轻肌肤忽然顿失光泽,乍看之下宛如一口气老了好几岁。



最后,她勉为其难地用痛苦般的语气挤出回覆。



「……不行。不能让庆彦接手将军的位子。」



「为什么?如果哥哥有什么问题的话,只要和他好好谈谈,应该就能够解决才对。或者是强化议会的力量……」



「我不知道庆彦究竟会将这个国家,也就是大日本带往何处。如果他最终会将国家引向灭亡之路,我就绝不能让他继承将军的职务。但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幕府衰败,甚至再度发生失去大权的情况。这一切都必须由我来阻止。我得设法把现在的幕府给……」



「母亲大人……」



「妈妈,请您放心吧。还有我们在呢。」



「我们答应您,还有忠胜和康政也一样。我们这几个妈妈的『女儿』,一定会守护整个幕府还有大日本的。」



面对母亲·雾壶夫人激动的话语,千姬也打从心底受到了冲击。



她竟然说出不让兄长庆彦继承将军之位,甚至不想让他继位之类的话,怎么想都令人匪夷所思。



虽然千姬曾一度和兄长敌对,但在天草之变时,庆彦依然放下立场帮助了自己。因此千姬实在不解母亲何以对庆彦厌恶排斥到这种程度。



此外——



「你们这些人,一舍儿又叫千『姊姊』,一会儿又说自己是母亲大人的『女儿』。如果你们纯粹只是父亲的『剑姬』的话……父亲的……?」



想到这里,千姬已然理解这一切的不合逻辑之处。



于是——



「你们究竟是谁?难道你们不是父亲大人的、不是将军的『剑姬』吗?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们到底是谁的『剑姬』?难道还有其他『将相』存在吗?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中的疑问和混乱变得愈加深刻。



看着嗤之以鼻地冷笑的直政,千姬心中的焦虑更为明显。



一旁的雾壶夫人此时宛如要中断这一切似地,主动向千姬开口:



「你听好了,千。看来告诉你真相的时刻似乎也已经来临了。将军,也就是喜平次殿下的『剑姬』是我,只有我雾壶一人而已。喜平次殿下只成功地让我一人成为『剑姬』。在他的身体开始衰弱之前,『将相』之力似乎就已经来到了极限,因此他并无法拥有其他的『剑姬』。」



「那、那么……」



直政、忠次等四天王『剑姬』又是谁?还有,记得御书院番的少女们似乎也曾自称为「剑姬」。



在忠次断续发出的冷笑声中,从雾壶夫人口中娓娓道出的真相,着责令千姬震惊不已。



「这几个孩子其实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