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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大迷宫(1 / 2)



祥和而闲适地进入黄昏,蓝天上突兀飘浮的云端辉映着深红色,就像云朵打上了腮红。云朵在缓缓移动,渐渐地会聚起来,会聚了深红色堆成晚霞。



耀眼锐利的闪电将苍穹撕成三块,苍穹现出裂隙。一次、两次……无声地撕裂苍穹的青白色闪光。



太阳突然阴暗下来,佑俐看到太阳在仿佛坠入苍穹的裂隙中消失了。当第三次闪电掠过天空时,太阳却安然无恙地挂在那里。



不过,它已经变成了漆黑一团!



耳旁雷声大作,令人感到整个世界都被击碎。雷声追随着闪电,两次、三次地炸响。天空在每次雷鸣中炸裂,继而裂出更多的缝隙,仿佛顷刻就要塌落砸到正在仰望的佑俐头上,她不由自主地举手缩脖。



拉特尔医生站起身来,步履蹒跚地两三步离开两人坐着的石柱。医生并未仰望上空,而是眺望遥远的天边,仿佛被那里吸引似的连续踉跄了几步。



“那是什么?”



望着医生凝视的方向佑俐也站起身来,可她却与医生相反——在迅速地向后退步,身不由己地想要逃跑。



在舒缓的山脊棱线断隙间远远现出西方地平线,再过两个小时就能看到即将沉没在那里的美丽夕阳,可是现在,那里却出现了佑俐大脑所不能迅即理解的匪夷所思的景象。



龙卷风?不是。如果是龙卷风的话,无论它有多么巨大都应该呈现大家熟悉的沙漏形状。那么,它是什么呢?谁都知道,它原本是罡风的聚集体,因为它以其伟力在地面上摧枯拉朽,然后卷上天空、漫天飞舞、翻腾着将一切撕碎。可是——



一双巨人的手——只能这样形容,因为看得到手指的关节蠕动。西方地平线长出了巨人的双手,正在地面肆虐横行。那只右手刚刚落下好像砸碎了什么,左手就抬起来在空中挥舞。



“医生,那边有什么东西?”



佑俐把倾斜的石柱当作屏障,勉强能够躲开强风。若想问话,几乎得大声叫喊。刚才的北风不知何时转为西风,从那双巨人之手肆虐的方向刮来,刮得眼睛难以睁开。强风已转为暴风并愈加凶猛,裹挟着沙石打在皮肉上如同针扎。



佑俐用手指护着脸部再次呼喊医生。随着巨人之手抬起,在它挥撒的散乱杂物中闪现出教堂或城堡的尖塔状物,旋即又被暴风卷入并绞碎。



“那是王都的方向!”拉特尔医生呼喊着回答。



王都埃尔米瓜德——既是这座黑特兰国的中心首都,也是魔导士埃尔姆的坟墓之城。



“王都已经被破坏了吗?”



当佑俐声嘶力竭地继续询问时,低头顶风的拉特尔医生终于被暴风吹倒,并翻滚着撞在身旁的外墙碎石堆上,四仰八叉像被钉在上面动弹不得。



“佑俐,赶快躲进洞窟!”那喊声也被狂风撕碎。



得想办法救医生!得叫人来帮助!佑俐开始向前爬行。



医生发出惊愕的喊声:“别过来!”



佑俐突然撑起身子,紧接着被某种柔韧结实的物体猛地抓住了身躯并被勒得喘不过气来,随后又飞向空中。她以为是被暴风卷起但并非如此。她头朝上、脚朝下,两只手臂无拘无束,并没有在风中打转转儿——



她又被拉特尔医生抱了起来,并省悟到发生的事情。



医生左臂夹着佑俐,右手抓着瓦砾山和倾斜的石柱向上爬去。抓紧、拉升身体,再抓紧、再拉升身体。医生的胳膊很长,每次上升时,身体都像钟摆似的悠荡。



拉特尔医生的胳膊已经不是人类的胳膊了,皮肤呈褐色,骨头发黑像枯树根一般凸出来,仅手掌就有佑俐脸盘两倍那么大。手指颀长,指尖变细,像柔韧的长鞭一般划过半空,强有力地抓紧了瓦砾山。



这种景象,在动物园的猴山看到过!不合时宜的记忆使佑俐有所顿悟——猴妈妈一手抱着猴宝宝,那只空手抓住这边树枝移向那边树枝。



拉特尔医生和佑俐登上了卡塔尔哈尔僧院遗迹的瓦砾山,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佑俐看到,大片黑色波涛从西方地平线向僧院遗迹这边径直扑来。



那是巨人之手推出的暴风利刃!佑俐闭上了眼睛。拉特尔医生仍然抱着佑俐,双脚朝乱石山顶猛然一蹬,两人高高地腾起在半空。与此同时,黑色暴风的利刃从卡塔尔哈尔僧院遗迹席卷而过。



瓦砾山中交叠的几根石柱被暴风撕开并卷起,在即将坠落时撞得粉碎。不过,那边的轰鸣却没有传到佑俐耳旁。佑俐正在空中飞翔,医生和她的黑衣下摆优雅地飘荡在晚霞之中。片刻,他们飞到了狂暴汹涌的疾风上方。



医生将形状怪异的臂膀抡圆了一挥,就像黑色羽翼在空中摆动煽起一股上升的气流,把两人在滑翔中坠落的身体托起了一些。



“佑俐,快用徽标!”医生喊道。



佑俐不顾一切地把手掌贴在额头上。她不知道咒语,也没有问过阿久,只是用自己的语言发出意念: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保护我们,让我们安全落地吧!



徽标放光了,闪烁了一次、两次。并且,佑俐和医生身处白色光环之中,两人的下降速度随之猛然减缓。医生再次振臂一挥,白色光环刷地转圈,佑俐立时感到,像似坐在了无形的悬椅上一般平稳,并缓缓向地面落去。医生挥动着臂膀调整方向。



暴风利刃横扫而过,佑俐看到了它的背影。它把卡塔尔哈尔僧院遗迹撕扯得支离破碎,并继续冲向前方寻觅目标。



它简直就像黑色镰刀在盘旋——削平了僧院后面的山丘,削发般地把森林剃光。山崩地裂掩埋了道路,树木枝叶化成粉尘漫天飞舞。



拉特尔医生的双脚先着地,接着是佑俐的双脚。光环消失了,医生稳稳地站定了身躯,可佑俐却双腿无力。



僧院遗迹的瓦砾被巨人利齿嚼得粉碎,就像吐出的残渣。直至刚才还是一座瓦砾山——尚可辨认石柱和墙壁形状,室内装饰和家具残骸也都保留着原状,现在却已变得杂乱无章。



医生和佑俐突然回过神来,同时向西方地平线望去——那双巨大之手已经消失了。大自然的晚风吹过遍地狼藉的僧院,刷刷地扬起细沙。



天空和太阳也都恢复了原状。



“那双巨手变成黑色利刃朝这边飞过来了!”



看到这个情景,医生立刻抓住佑俐一同腾空而起。



“它要冲到哪里去啊?它冲到哪里,哪里就会夷为平地……”



仍被医生抓着的佑俐向下看去,医生发现后,像要隐藏丑陋似的赶忙背过手去,但仍然被佑俐看到了。医生的手开始恢复到原来的肤色,大小和形状也恢复到常人的样子。他把双手完全藏在黑衣袖内之之后,视线终于转向佑俐的眼睛。



“我也是继承了怪物血毒的人之一。”



确实如此。毋庸置疑!



“让你受惊吓了,实在对不起。我没有事先讲明,十分抱歉。”



佑俐没有立刻回应却打了个喷嚏,守护法衣腾起一阵灰尘。医生为她掸了掸法衣。



从佑俐嘴里发出了哭声。



“那、医生也活不了多久是吗?”



拉特尔医生的眼角松缓了,承受重负绷紧的嘴角也松缓了。



“你真是个好心人。”



佑俐又忍不住要哭。发生了这种事情,看到了那样的情景,卡塔尔哈尔僧院遗迹已七零八落,王都可能也遭到了破坏,但是佑俐心中却充满了别样的情感。



“还能活多长时间?我也不清楚,所以我来到这里。我想把剩下的时间奉献给承受同样苦难的人们。”



卡塔尔哈尔僧院遗迹的瓦砾残骸堆积成山,不断地落下尘土和小石块。拉特尔医生把落向佑俐的沙石挡开,他的左右手已完全恢复了原状。



“发现怪物血毒是在三年之前,最初表面上毫无变化,只是比常人强壮,多重的东西都能轻而易举地拿起来。”



后来,体能的变异越发明显,终于像池水猛然溢出般地表面化了。



“现在,如果想用尽全力的话,双手就必定变成那个样子。再过不久,双脚也会变成那样的。”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刚才他表现出那般超能的腾空跳跃。



“嗯,是的,我的弹跳力恐怕连百兽之王都自愧不如呢!”



佑俐想起了喀纳尔村的“弹簧腿”少年。



“在阿什他们村里有个叫伍兹的男孩。”



“我知道他,还见面过呢!他还生活在那个村子,但不久会跟母亲一起迁居这里。当体能异变在形体上反映出来时,就很难在普通人当中生活了,而且需要更多的药品。”



而且,两人总有一天都得由阿什亲手埋葬。



“那种变异——发生的时候,疼不疼?”



“没有丝毫疼痛感。”医生轻轻地摩挲着双手,灵巧地活动着让佑俐看,“不过,心态会发生一些变化。”



会变得勇猛顽强——他说道。



“我说过,继承怪物毒血的人们临近死期会变得更加凶暴,对吧?就是那么回事。幸运的是自己还能够控制。”



遭到洗劫的瓦砾山终于尘埃落定,空气渐渐澄净起来。



“对于伍兹和我的这种异变并没有给定名称。阿什也没告诉过你病名或病例的名称,对吧?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名称。不仅如此,当局甚至禁止在讲述黑特兰国历史的时候触及此事。”



这个国家的执政者对这段历史讳莫如深!



“不予命名,不予认可,禁止讲述,那它就不复存在了。像我和伍兹仅仅是偶尔才会出现的超能人,也可以咬定与黑特兰的过去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不予命名也不予认可。”



佑俐咬了咬嘴唇。拉特尔医生的语调很平淡。



“我们并不希望自己这样,而是命运使然——形成了这种体质。这确实是命运……命运的恶作剧造化了这种体质。”



我曾无法忍受命运的捉弄而十分懊恼、激愤不已并燃烧起复仇的怒火。



“由于某种机缘,我的想法发生了变化。我这种体质和短命生涯并非因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而要遭受报应,只是遭到命运的捉弄才如此。在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犯下过失而陷入罪孽命运的人。



佑俐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比如说格尔格?”



拉特尔医生深深地点点头:“是的,我和伍兹也有悲伤、痛苦、愤怒,有时还自怜,但并无强迫的自责,因为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格尔格却与我们不同,他深知自己犯下的过失,比任何人都清楚是那种过失把他变成了怪物。他无论怎样悲伤、痛苦、愤怒,结果是全都归结到自己身上。”



真正的怜悯和宽恕,必须给予格尔格这样的人——拉特尔医生用毫不动摇的沉稳语调说道。



“在这方面,你的哥哥也是一样的。”



在迫切的愿望驱使下,森崎大树翻阅了《英雄启示录》,为之倾倒而成为了“英雄”的“真器”。



“你寻找你哥哥,是因为只有像你这样挚爱哥哥的人才能宽恕你哥哥。正是为了宽恕和解救你哥哥,你才苦苦追寻至此。而你不可以在此求得自我满足和自我慰藉,因为——为了完成只有你才能完成的使命你必须奋进。”



佑俐无意中触摸了一下额头徽标。拉特尔医生微笑了,随即轻轻捏住佑俐的手指从额头移开。



“这样说,并非因为你是‘奥尔喀斯特’,而是对牵挂自己哥哥的小姑娘说的。你明白吧?”



佑俐反握医生的手指,两人牵着手坐下,仿佛忘记了寒冷。



轰隆一声,身后瓦砾山的一角坍塌下来,一块门板弹了起来。这时,从豁然洞开的下方空穴,闪现出阿什的灰白色脑袋。



“哎!你还活着呢?”



医生和佑俐一齐笑出声来。阿什的脑袋回缩一下,紧接着全身用劲腾起站在了地面上。



“你们在那儿干什么呢?”



“大家都没事儿吧?”



“多亏洞窟结实啊!”



就连双手叉腰的阿什也对周围的惨状惊讶不已。



“所以,我并不担心。白鼠君呢?”



听到医生问话佑俐“啊”地喊了一声:我把阿久完全忘掉了!



“我在这儿呢!”阿久从阿什领口露出脸来,“佑俐,你在干什么?”



“原来阿久钻到那儿去了,真稀奇呀!碧空呢?”



“他在下面招呼被吓哭的孩子们呢!洞穴里面还算安全,可是响声太吓人了。”



阿久沿着阿什的肩膀和胳膊轻捷地跳到地面,并且刷地扭开脸作不开心状。



“我也差点儿报销,看到暴风朝这边迫近我赶紧跳进了洞门!”



“你就会发牢骚,”阿什反唇相讥,“把佑俐甩在了一边,是吧?”



阿久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可……可是,当时我根本顾不上……”



“行了、行了,到这边来吧阿久!”佑俐伸出了手臂。



“我用魔导镜看到了地面的情形。”



阿什把视线投向西方地平线,一轮巨大的红日浮在低空。



“那里是王都吧!”



拉特尔医生点点头。“街道沿路的村镇或许也……”



“塔特镇不会出事儿吧?”



“说不好,”阿什不置可否,“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已经无计可施。我们不是救护队,总之得去王都看看。”



“你了解到什么了吗?”



“不就是因为不知王都发生了什么,才要去的吗?你就不担心吗?”



拉特尔医生轻轻拽了拽佑俐的衣袖小声嘀咕:“他心里着急嘛!这很自然。”



两人走近了阿什。



“我听人们传言,基利克的装备都埋在王都的爱尔姆坟墓旁边……”



“那个传说不是编造出来的,不过,那里埋的恐怕不只是装备吧!”



“所以遭到了袭击?”



“可能性极大。”



“我刚才就觉得不可思议,”佑俐说道,“基利克的尸骸被大卸八块?”



这是水内一郎讲的。



“头和双臂、双腿还有躯干,这不是六块吗?另外两块呢?”



“说出来未免有些残酷……”回到佑俐肩头心满意足的阿久说道,“恐怕是眼珠和心脏吧!”



这就是说,基利克的尸骸——被挖去双眼、心脏也被取了出来?



“借用格尔格的说法,‘英雄’这次是以《英雄见闻录》作法宝完成了越狱。也就是说,这次的‘英雄’拥有基利克的记忆!”



基利克的记忆构成了“英雄”的核心,而且,造就其外形的是充斥于他体内的无数“真器”的能量。



“‘英雄’要想完全复原为基利克,就必须备有基利克的尸骸,其中栖居着他的意念——怨恨。”



佑俐紧张地倾听着,不由地想到了什么。他一口一个基利克说得这么顺溜,可他自己却等同于基利克的兄弟。



“如果我是基利克——”阿什倒腾双脚脸色严峻地盯着西方地平线,“……会最先取回哪个部位呢?”



佑俐和拉特尔医生都不由自主地打量自己的身体——四肢?胸腔中搏动的心脏?



阿什使劲地摇摇头,然后,嘴里扔出了一句话:“我不想痴人妄语,去看看就明白了!”



“如果是我,就找——眼睛。”



这是碧空的声音.他就站在洞口。



“他最先要做的就是用基利克的眼睛,看看现在的黑特兰国!”



他语调严肃,像是钻进了牛角尖,其他人噤口不语。



阿什直戳戳地站在那里与碧空直面相对:



“看看黑特兰,然后就进行破坏吗?”



“他对这个黑特兰国是怎么想的?必须听听他的说法。这一点阿什阁下应该最清楚。”



碧空变得判若两人,挺胸拔背而立,坚定地迎接阿什的注视。



碧空把手捂在自己胸口:“去王都吧!”



阿什没有立即应答。佑俐对这不自然的沉默和对视产生了某种强烈的不祥预感,这种状态不正常!为什么会在即将踏上征程时产生不安的感觉?



额头徽标闪亮了,佑俐赶快把手掌贴上去,意念与温感一起传输过来。这种感觉是第一次,徽标的意念!



不是语言也不是影像,但它流入了心扉。



“可以飞到……王都去!”



佑俐把徽标传输的意念说出口来,并按照意念的催促原地蹲下,把手掌从额头移向地面。



手掌捂住的部分发出耀眼光芒,并产生光脉接连分叉,眼看着向四方扩展。



那是徽标!一个巨大的复制徽标出现了。



“徽标将为我们导航!”



佑俐站起来向碧空伸出手去。碧空先是一愣神,然后跑过来拉住佑俐的手。



“拉特尔医生!”佑俐喊道。



“是。”医生端正了姿态。



“请你保重!我一定回来!请你等我回来!”



医生单膝跪在满是碎石的地面恭敬地点头致意。



“祈祷‘圈子’来保佑你!”



阿什踏进徽标内侧站在佑俐身后说:“小白鼠,这次可别再掉下去了!”



“你才会掉下去呢!”阿久不服输地回敬道。



佑俐深深吸气并闭上眼睛,把全身都托载到脚下徽标喷薄而出的能量波上。



飞翔!这次是穿过黑暗空间,来卡塔尔哈尔僧院遗迹时所见沿途景象全都消失,全程只有黑暗。



但是,黑暗中充满了感应的信息,一个巨大生物的感应信息。此外,还可以听到无数人的喘息声、窃窃私语声、呼唤声,全都那么遥远、微弱而令人焦躁不安。



这种变化到底是什么引起的?难道是“英雄”的功力增强了吗?在这巨大生物的强势下,其他生物都噤若寒蝉。黑暗更浓烈、更深厚,在其中穿行的佑俐像是力图游过深海的小鱼一般,能够依靠的只有额头的徽标。



倘这股黑暗出自“英雄”,绝不应只是邪恶势力的构成。



——“英雄”就是英雄!



其中也有善良、正义的力量——与盾牌背面“黄衣王”的邪恶势力相抗衡的正面力量。既如此,就不必盲目地惧怕黑暗,而要在黑暗中发现光明。



还有一点不可忘记,森崎大树就在这片黑暗之中。虽然,他被“黄衣王”蛊惑而不幸成为“最后的真器”,但哥哥心中仍然具备“英雄”盾牌的正面——立志成为真正英雄的意愿。



如果呼唤一声,或许能够传送到那里,如果呼唤一声会比其他任何呼唤都恰当。



——哥哥!



佑俐在心中一次又一次地放声呼唤,就像以前在和谐而开心的日子里那样连续不断地呼唤:哥哥!哥哥!



无论何时,只要佑俐呼唤,大树必然应答。有时,哥哥会很不耐烦地埋怨说干什么嘛!有时则会担心地问:“怎么啦?”有时会跟佑俐一起开心大笑,有时会站在佑俐一方慷慨激昂。哥哥跟佑俐共同思考、共同苦恼,跟佑俐一同成长。因为他们是兄妹,这一点至今无有改变。



一哥哥!我,很快就会追上你的!



佑俐睁开眼睛的瞬间,已经穿过了黑暗向地面飞去。



“哇啊啊啊!”阿久叫喊起来,身体悬在佑俐的头发上。



“哇!这是哪里呀!好高啊!”



诚如阿久所说,佑俐他们的落脚处居然是在废旧牢笼模样的木框上,处在离地十米高的位置。



“这里是关卡。”阿什翩然落定后俯视下方说道,“在通往王都的街道上设有好几道关卡,这就是第一道关卡的岗楼!我们就降落在岗楼顶上。”



佑俐视野中展开了宽阔的街道,在红褐色大地上蜿蜒伸展。周围的人们停下脚步、停下拉车的手,拉住马匹愣怔地朝这边张望。



“王都在哪边?”



看不到城堡,街道上人潮熙攘,大地和街道烟尘弥漫,几乎遮蔽了晚霞映照的天空。



“他们都是从王都逃出来的吗?”



人群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行进,其中既有来不及更衣、抱着孩子的人,也有推着大包行李板车的人。



他们是难民!以前只在电影中看到过的情景,历历在目,佑俐感到腿脚瘫软无力。



“哎!城堡怎么样了?”阿什探身向下边的人群喊道。



一位老人把背上的行李向上耸耸仰起头来。



“你们打哪儿来?”



“卡塔尔哈尔僧院遗迹,已经被刚才那阵暴风刮得稀巴烂!”



老人灰头土脸的样子,从这么高的地方也能看到他全身都落满了灰尘。



其他人似乎无暇顾及突然空降在岗楼上的怪异来客,继续匆忙地赶路。老人逆流游泳般地向岗楼脚下靠近。



“城堡出大事了!王都闹得像发生了战争。”



“城堡被破坏了吗?”



“不清楚!”老人急促地吸了口气并咳嗽不止,“我刚才在城外町,看到城堡突然被地面冲出的巨手抓住了。卡塔尔哈尔也能看到吗?”



“看到了!简直就像龙卷风!”佑俐也大声答道,“就是它摧毁了城堡吗?”



“不清楚!真搞不懂!四面八方都起火了,就连我的小吃摊也——”老人剧烈地颤抖着,背上行李滑落,沉重的行李把老人拽了个趔趄,“不见了!城堡不见了!”



一位推着行李和婴儿的少妇挤过老人身边尖声喊道。她脸色煞白,眉眼倒立。



“是城堡不见了吗?”



“全都消失了!只剩下地面的大坑!”



阿什从摇摇欲倒的岗楼上翩然跳下。在岗楼继续倾斜即将倒向地面时,佑俐和碧空也跳了下去。他们立即被人潮吞没并被左推右搡,阿什抓住两匹马的嚼子在人潮中逆行靠近。



“这马怎么搞的?”



“别多问了!”阿什把佑俐抛物似的托上马鞍,并把缰绳递给她。



“想骑马想牵马由你!跟我来!”阿什甩出这句话就跨上另一匹马,用长靴猛磕马腹冲了出去。



“那我就……失礼了!”碧空连嘴唇都变得雪白,但还是果断地纫镫上马,坐在了佑俐身后。



“佑俐大人,请您抓牢!”



“碧空,你会骑马吗?”阿久从佑俐领口露出头来问道。



“不知道,我尽力而为吧!”



“尽力而为?!”佑俐和阿久齐声喊道。



这时,碧空舞动缰绳冒冒失失地大喊一声“驾!”,那马听话地奔跑起来。



从王都逃来的人们每时每刻都在增加,街道上已容纳不下,路边也排满了逃难者的行列。很多小推车进退两难,当场发生了争执。就在佑俐眼前,一匹漂亮的菊花青马狂乱起来,摔掉主人逃走了,在它瞬间晃过的黑色眼睛中闪烁着惊恐的目光。



多亏有这样的混乱和拥挤,碧空提心吊胆驾驭的马匹才得以不即不离地跟上了阿什——阿什不时地勒住坐骑侧耳倾听什么。



“阿什,怎么回事儿?”佑俐大声询问。



尘土飞扬中阿什回过头来说:“你听不见吗?”



但他并不等佑俐应答,就仰望城堡原本应在的方向。现在全者消失了,只有广阔的蓝天。



这时,经过阿什身边的人突然停下脚步,拽住了他的披风下摆。



“你是‘殡葬工’吧?”



一位红光满面、穿着暖和外套的微胖中年男子问道。



“啊啊,是的,我是‘亲近死者的人’!”阿什回答道。



“你要是想去王都,最好绕到西门。西门的警备队正在整顿交通,召集还能行动的人。”



“城堡怎么样了?真的消失了吗?”



中年男子点一下头,然后擦掉脸上的尘土说:



“看样子是被吸进地下了。既不是坍塌也不是被破坏,不是那么回事——怎么说呢?总之是被吸进了地下。”



包括城堡里的人们。全部!



“王都的守备队怎么样了?”



“早就四分五裂、七零八落了吧?连一个近卫兵都看不到了嘛!”



“恐怕都跟城堡一起消失了吧!”阿什嘟囔道。



“你为什么把我叫住?你——好像是医生。”



“是呀!我是中壁町的无名诊所医生。城堡消失时我去出诊,就在凯旋门大街。我就是在那里看到的!”



他看到凯旋门内侧的哨兵、城堡及周围的一切,统统被吞入地下,变成了怪物形状的瞬间。



阿什的侧脸变得更加严峻。



“怪物一出现,就该你们殡葬工上阵了吧?西门的警备队已经贴出告示,召集全国的殡葬工了。”



“召集起来干什么?”



“恐怕要组织讨伐队兼搜索队吧!下地坑呗!”



大家都——中年医生眯起眼睛看着走过街道的人群。



“若不赶快离开王都,恐怕自己也会变成怪物或被召集去捕杀怪物,所以大家都在向外逃呢!”



中年医生的话没错,王都艾尔米瓜德的西门也像其他场所一样人山人海,却比别处秩序井然。群情激奋。在这里,进城门的人比出城门的人还多。



佑俐也很快认出了把守城门的士兵,他们身着轻装铠甲,戴着护面,裹着绑腿,全都佩带宝剑。还有一些士兵背着箭筒,城门内侧通道上还架着大弩弓。



士兵们神情悲壮,嗓音沙哑,不断地向通过城门的人发出指令。佑俐他们在城门前与两匹马分别,阿什把殡葬工营业执照向卫兵眼前一晃,随即分开人群率先前行。



“艾尔米瓜德是一座要塞城市嘛!”阿久立在佑俐头上只顾观景。



“好壮观哦!瞧瞧那石墙,佑俐!”



恐怕能有十层楼高!佑俐也这样认为。



“王都的布局是以王宫为中心围了三道圆圈。”



阿什眯着眼睛像要看透往来如织的人潮。



“从外围向里是外壁町、中壁町、内壁町,再向里还有护城河、吊桥,然后是王宫的内部区域。”



想必那是极为壮观的景象,而眼前却只有蓝天,仿佛搬走巨型布景道具之后的舞台——佑俐想道。



“可能就是那座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