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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丧事(2 / 2)




宗太少爷陷入混乱之中,凄惨地哭叫起来,想拿起被砍断的手中抓着的来复枪,却失败了,身体失去平衡,在道场上滚来滚去,最后冲小姐破口大骂:



“吹子!你这家伙不管在哪里都戴着厚面具,你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小姐提着染血的刀,微笑道:



“因为我是丹山吹子啊,无名的兄长大人。”



结果,宗太少爷逃走了。警卫们追了上去,但后续如何,我就不清楚了。



包括后来死在医院里的人,宅邸里一共三人丧命,九人负伤。和宗太少爷断绝关系一事,考虑到社会评价,并没有公开声明。大老爷以此为契机,说宗太少爷已经猝死了。在道场上发生的事情只告诉了家族成员,真相被隐藏了起来。然后,大老爷对小姐如此教诲道:



“宗太从今往后就是一个死人了,懂吗?”



小姐和往常一样,回答道:“是,爷爷。”



但是,那样的处理并不好。



因为外界并不知晓宗太少爷被家族除名的事情,所以他去世就需要办葬礼。小姐当然要出席,而且还不得不服丧。



这样一来,小姐就无法参加“巴别会”的读书活动了。



小姐在外面看起来还是和平常一样,但一回到房间,她就会目光放空,发起呆来。



我服侍小姐超过十年了,以前从未见过她露出这种神情。



3



真正的灾难终于显露了出来。



经历了宗太少爷的袭击事件以及葬礼之后,一年就像做梦般过去了。小姐升上了大学二年级,我则升上了高中三年级。



我坚持不懈地请求高人先生:这次毕业后,一定要把我派到小姐的身边。然而却怎么也得不到满意的答复。



高人先生说让小姐有自己的时间也好,我也只好同意了他的话。虽说同意,但可能有些出入,其实我是悲痛万分地断了这个念头。



到了暑假,小姐回来了。幸福的时光也跟着回来了。我诚心诚意地服侍小姐,而小姐也很疼爱我,即便我身份低微,她还是对我说了许多大学生活里的事情。



其中,“巴别会”的交际应酬对小姐来说似乎很重要。小姐不在家的时候,高人先生告诉了我一件事——“巴别会”的会员多数地位与小姐相当,尤其是被称为“会长”的人,家世比丹山家还要显赫。即便是考虑到将来的社交,高人先生和大老爷也赞成小姐参加“巴别会”。



然后到了七月三十日,那是宗太少爷去世一周年忌日。



虽说只是形式上的死亡、形式上的葬礼,但既然已经聚集在一起举行了仪式,就必须要办一周年忌日的法事。那天,我从早上开始就忙个不停。



我记得急报是中午过后才传来的。小姐的姑母满美子女士和丈夫两人住在宅地内的另一栋楼里。她丈夫突然跌进满是佣人的房间,脸色苍白、梦呓般地反复说道:“是宗太,宗太回来了!”



我和我手下的几名佣人朝那栋楼跑去。两层建筑物的一楼有一间朝南、采光很好的房间。我们在被刷成粉色、充满恶趣味、摆着大到不像话的床的房间里,看到了全身是血、已经咽气的满美子女士。



满美子女士的丈夫之所以会念叨着宗太少爷的名字,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何出此言呢?因为满美子女士的右手腕不见了,似乎是被刀砍掉的。



满美子女士被归为“病死”,病名大概是心肌梗塞。真是太可怜了。



虽说大老爷没有委托警察调查满美子女士的案件,可他并没有放弃追查杀人凶手。跟真正的警察机构比起来可能会有些相形见绌,但大老爷还是雇了几家侦探社进行调查。可疑的调查进行得如火如茶。丹山家的警卫们之中,也有人被下令去调查满美子女士的案件。我和小姐也受到了那些不知是否可靠的人的无礼盘问。这些人没有多大能耐,态度倒是很傲慢,我之所以能够始终以镇定的姿态面对他们,没有别的缘故,就是因为小姐在这里。



我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他们倒是告诉了我一些事。满美子女士是在夜里被杀的。满美子女士的丈夫负责丹山家企业的一部分事务,听说当天也回来得有些晚,不过还是在凌晨之前回来了,满美子女士没有出去迎接他。但因为那是常有的事,所以他根本就没去找满美子女士,就这样到了早上。但是中午满美子女士还没有起来,于是他就打算去看看状况,一眼望进卧室,他就注意到了一幕惨剧。满美子女士的丈夫因为处事不当而受到责难,被赶出了丹山家。



听说满美子女士是被细绳勒死的,她死前后脑勺还曾受到过击打。总之,满美子女士是从背后遭到殴打,脖子被勒住,在断气后被凶手切下了手腕。



宗太少爷的一周年忌日还是不变,而满美子女士的葬礼也必须在丹山本家举行。那天,我们佣人忙得都不知道该从何处着手了。但也并非只有坏事,每个目睹了满美子女士遗体的人,都从大老爷那里拿到了一笔特殊奖金。金额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高得离谱。归根结底,那应该是封口费吧。即便不使出这种手段,只要小姐说一句“不准说”,那我就算是死了,也会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可是,人的嘴是上不了锁的。



虽然没有人公开议论满美子女士是被杀死的,但是一屋子的人都听到满美子女士的丈夫说过“宗太回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家自然而然地就清楚了。



不安渐渐地在佣人之间扩散。大家对出现了十二名死伤者的宗太一案还记忆犹新。宗太少爷是不是真的死了呢?还是,难不成……谁都没有见过宗太少爷的遗体。负责葬礼准备工作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准备空棺材的当事人不相信宗太少爷已经死了,也毫不奇怪。



这个时候,大批佣人辞职,令我很难安排工作,但这件事先放在一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一是侦探社的人没有取得任何成果,另一件事则发生在第二年的七月三十日,这一次遭到杀害的人是神代女士。



那天是宗太少爷去世两周年的忌日,也是满美子女士去世一周年的忌日。不知是否该说是不出所料,神代女士的遗体也没有右手腕。



即使这样,大老爷还是没有让警察介入。神代女士也被归为“病死”。



我觉得自己明白大老爷为什么会这么做。如果将神代女士被杀一事报告给警察的话,就不得不触及满美子女士被杀的事情吧。然后这样一来,宗太少爷的事情也会被公之于众。即使有人在背后议论,丹山家在表面上也仍然当作没有发生过宗太少爷发狂这件事。正因如此,神代女士和满美子女士的事情才会被掩盖起来吧。



神代女士与满美子女士不同,并没有住在丹山本家的宅邸里。她一个人住在被我们称为“山手之馆”的别邸里。当时,我已经高中毕业了,如愿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丹山家佣人。我虽然年纪尚轻,但已经有十多年的经验,获得了相应的信赖和地位,偶尔也会被丹山本家派去拜访神代女士。虽说她曾经苛待过吹子小姐,但看到她寂寞地住在宽敞的屋子里,连佣人都不够使唤,我还是升起了一丝同情。



发现遗体的人,并不是我。一周年忌日兼两周年忌日的那天,丹山本家派出车辆前往山手之馆迎接神代女士。听说迎接人员是一名司机和一位老资格的佣人。他们到达别邸之后,没有听到任何人回应,觉得不对劲,接着想到了去年的例子。他们很聪明,没有私自行动。虽然觉得也有可能是得了急病,但还是联系了本家。



他们的话被传达给了法事的负责人高人先生,高人先生又去跟大老爷商量。大老爷估计是察觉到了什么吧,让他们留在那里,把我和几名警卫派了过去。我之所以会被选中,似乎是因为曾被派去过那里几次,熟悉山手之馆的构造。



发现遗体后的事情,不太方便写出来。不,说老实话,出于某种不安,我怎么也无法直视遗体。那个没用的侦探社依旧在没完没了地到处打听,但还是没有任何结果。只知道被害时间在前一天的深夜到当天凌晨之间。而且那几乎是不用证明也能明白的。因为前一天神代女士在本家一直待到晚上。



与满美子女士的情况不同,神代女士没有被人从背后殴打的伤痕。要勒死上了年纪的神代女士,根本就不需要先特地打倒她吧。



丹山家的女人死于七月三十日。



我因为太过恐惧,所以询问小姐:



“小姐,该怎么办?宗太少爷会不会还活着,至今仍盯着丹山家的人呢?”



小姐不假思索,立即说道:



“不会的。”



“但是,小姐,我没见过宗太少爷的遗体。”



“夕日,不能被奇怪的想法占据头脑。家兄的右手确实是我砍下来的。据闻,凶手由山手之馆的后门潜入。这样说来,第一步肯定要翻过后面的围墙。仅有一只手的话,是翻不过那堵围墙的。再说最大的问题是,光凭一只手又怎么能勒住姑婆的脖子呢?”



因为我不想一再反驳小姐的话,所以沉默了下来。但是,仅凭这些理由无法让我心服口服。那堵围墙确实很高,还插着防盗的碎玻璃,不太容易翻过去。但我觉得不能就这样断言单手翻不过去。就连勒脖子这个活儿,只要事先把细绳牢牢地绑在右手上,不也完全可以做到吗?



然而,我真正害怕的,并不是宗太少爷。



我怕的是,莫非杀死满美子女士和神代女士的人就是我。



4



这是我的自白。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觉得自己或许有个坏习惯。



我怎么也无法摆脱这种怀疑……自己该不会在睡着的时候,做出了什么事吧?



早上,我一醒过来,有时睡相会很出乎意料。平时我的睡相并不会特别难看,但偶尔也会出现这种情况,难不成是因为我在半夜里迷迷糊糊地走出了房间?



住在丹山家里的佣人并不多,女性有两位——我和另一位中年人。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各自分到了一间房间。房间是日式的,只要拉开拉门,就能够轻松地出入。



那还是在我读中学的时候,同学曾跟我说“昨天晚上,你在剧场吧”。我不可能在那种地方。每天晚上,我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我把外褂和手电筒放在枕边,如果有什么事的话,马上就可以出门。但尽管那样,她们为什么会以为看到了我呢?是单纯因为长相相似而认错了吗?



我不由得产生了这种想法——我也像其他孩子一样,有想玩的欲望。这种欲望越发强烈起来,促使我在晚上散步。



这当然没有证据。因此,我开始在枕边放一个水壶睡觉。持续了几天后,有一天水确实少了。并不是自然蒸发什么的,而是本该睡着的我在深夜里起身后,顺应欲望把水喝掉了。



有谁能明白我当时的震惊呢?



在此后的一段时间内,一到晚上,我都是把自己的手脚绑好后才睡觉的。我不知道自己睡着时会做出什么事情。丹山家对我有恩,我无法还清。而这样的我在沉睡之中,会不会对高人先生或是大老爷,抑或是小姐做出什么无礼的举动?出于这种恐惧感,我只得把自己的手脚绑起来。



我之所以不准其他佣人进入我的房间,其实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此。待在自己房间里的时候,我只是一个害怕夜晚的胆小鬼。有时,我会感到难以抵挡的焦虑,只有小姐的照片是我心灵的支柱。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那副样子。



这个习惯并没有持续多久。某天晚上,地震令我醒了过来,因为我把自己绑住了,所以无法立即采取行动。比起或许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恐惧,我还是更害怕万一有事却无法派上用场。



然而,对自身的怀疑却留在了内心深处,难以抹去。并且,这一点怀疑在两人死后就如乌云般膨胀了起来。



目的是什么?



对,问题就在这里。不管杀死满美子女士和神代女士的人是谁,此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那两位并不是丹山家的重要人物,也没有什么危害性。到底谁有杀害那两个人的理由呢?



我有那个理由。



如果我是在沉睡中顺应欲望漫步在黑夜中的人的话,或许我也会在沉睡中顺应欲望杀死满美子女士和神代女士。我是丹山家的佣人,很清楚别馆和山手之馆的构造。而且,我恨这两个人。



我真的很难原谅这两个人对年幼小姐的态度。我绝不会忘记那充满了轻蔑与恶意的“照顾”。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是我应该去侍奉的,那就是吹子小姐,我怎么会忘记加之在她身上的侮辱?虽说后来神代女士和满美子女士都认可了小姐,但我为何要原谅她们呢?我确实恨不得杀了她们,



那么,果然是我吗?



是我利用了宗太少爷的杀人行为吗?



啊,我真可怕。



杀死神代女士和满美子女士的人,可能是我。不,并非如此。但如果我是徘徊于夜晚中的人,如果我嗜血到能杀死主人家的两位亲戚,又有谁会相信睡着的我和醒着的我是不同的?



比方说,明年的七月三十日,我怎么能够保证不牵涉到小姐呢?



为什么?因为那是我的期盼。因为在小姐开心地说着“巴别会”的事情之时,我察觉到了自己的本性。



村里夕日一直期盼着……



从心底里期盼着独占吹子小姐。



今晚是七月二十九日,我决定绑住自己的身体,度过这个晚上。



如果全部都是我的幻想,是我在杞人忧天的话……



那我就会烧了这本手记,跟以往一样继续侍奉吹子小姐。



《丹山吹子的追述》



我麻利地结束了任务。杀死夕日没有遇到任何问题,甚至比杀满美子姑母时还要容易。



我看到横躺在床上、被绑起来的夕日时,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莫非必须要变更计划了?我在月光下逡巡了一会儿。但是,在看过书桌上的手记后,情况似乎反而对我有利。虽然可能需要做些修改,但不用变更计划了。后面的事很简单,只要把毒悄悄地灌进睡梦中夕日那微张的嘴里就行了。



夕日疼得打了一会儿滚,但很快就安静下来了。我想痛苦的时间应该很短。我俯视着一脸惊讶的夕日的遗体,尽管是自己下手的,但还是觉得有些难受。夕日总是陪在我的身边,是我忠实的仆人和重要的朋友。村里夕日,如果你对我抱有的不是爱而是忠诚的话,我们说不定可以相伴一生。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会选择你以外的人当第三位牺牲者。



不过,我不知道夕日这么憎恨姑母和姑婆。那两个人确实待年幼的我很不好。但是,夕日并不知道,如果连那种程度的小事也要一一计较的话,就没完没了了。我对那两位当然没什么特别的感情,我之所以会杀死她们,纯粹是因为她们即便在那些对丹山家没有任何益处的人当中,也是格外容易杀的。姑母住在另一栋楼内,她的丈夫经常晚归;姑婆不管怎么说都已经是那个年纪了,很容易对付。



我也察觉到在佣人们之间流传着宗太哥哥还活着的谣言。真是愚蠢。“单手难以翻过围墙”、“单手无法勒住脖子”这些事情根本就不是问题。爷爷和丹山家是不可能为没有死透的人举行葬礼的。接受了各方面的吊慰,到后来却发现其实还活着,那不就颜面扫地了吗?事后有可能会败露的谎言,是下策中的下策。哥哥无疑是被杀死了。



确实,我既没有听到别人跟我明言哥哥已经死了,也没有看到尸体,但是,既然爷爷已经说过“当他死了”,那就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了。在发现满美子姑母的尸体之时,她的丈夫脱口说出宗太哥哥的名字,这说明那个男人就是如此愚蠢,难怪会被赶出家门。



夕日实在是很适合担任杀死姑母和姑婆的凶手角色。我砍掉两人的右手腕,暗示这两起杀人案是宗太哥哥袭击事件的延续。但是说起来,知道哥哥的右手被砍掉的只有我们丹山家的人、追捕哥哥的警卫们,还有那天和我一起待在道场里的夕日。凶手必须在这些人中间。



于是现在夕日“自杀”了。我所准备的遗书告诉众人,杀死满美子姑母和神代姑婆的人就是夕日。如果进行正确而又严密的科学调查的话,估计很快就会知道那是伪造的,但事情不会变成那样。正如夕日所看透的那样,大概这次爷爷也不会让警察介入吧。



尽管如此……



夕日的手记真令我惊讶。没想到她竟会害怕睡眠。



没想到她和我抱有同样的恐惧。



当然,原本抱有这种恐惧的人是我。就像夕日所了解的那样,我的立场不允许自己的行为举止出一丝纰漏。我是丹山家的继承人,有不管在哪里都要严格要求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哥哥被这种责任和义务压垮,几乎快发疯了,于是逃了出来,但我和他不一样。未经考虑的话,即便只有一句,也不能说出口——我就是在这样的自我训诫中长大的。



对那样的我来说,最可怕的就是睡眠。



我得睡觉。在沉睡中,我会不会顺口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呢?连自己也认为已经不存在的“本性”会不会在梦中浮出水面,化作语言呢?并不只是那样。说不定,我会在沉睡中起身,做出偏离常识、无可挽回的事情。我最怕的就是失去自我,而每天沉睡时都会浑然忘我,这怎能叫我不怕?



不过一开始我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威胁。注意到之后,我也只是隐约地害怕着夜晚和睡眠。因此,我不知道自己真正恐惧的是什么。



告诉了我真相的是一本书,确切地说是一部短篇。



我能够背出它的每一句话。



那是泉镜花的《外科室》。



故事里有位妇人比起死亡,更怕自己可能会在茫然自失的时候脱口说出胡话,对我来说,她的这种精神状态并不只是一种理论上的心理学概念。读完之后,我当天就希望把夜里的自己关在一个谁都看不见的地方——一间墙壁厚实并且带锁的房间里。



……然而,我虽然怕睡觉怕得不得了,但同时也被这种恐惧所吸引。



就像明明有尖物恐惧症,却盯着刀刃看;明明有恐高症,却靠近塔顶的边缘一样,我尽情享受着毁灭般的快感。自己的房间被整修一新后,夜晚的自己就和外界隔离了开来,我因此放下了心。然后,在这种安心感的基础上,我始终不渝地热爱着那些以可怕睡梦为主题的小说。



我命令夕日制作书架,是为了将我的噩梦塞进去。镜花就不用提了,留在夕日手记里的名字,每个都能让我回想起那种黑暗的喜悦。木木高太郎的《睡偶人》教会了我要被动而不是主动。小酒井不木的《美杜莎的头》和滨尾四郎的《梦里杀人》告诉了我一种全新的恐怖——夜晚的自己可能会被他人的暗示所操纵。从与众不同这一点来说,夕日偷读的那本海野十三的《地狱街道》没有一丝现实的意味,反而更加令人陶醉。至于江户川乱步,比起《梦游患者彦太郎之死》,《两个废人》更让我觉得刺激。梦野久作的《脑髓地狱》我看得很起劲,但横沟正史的《夜行》却令我战栗不已,连我自己都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夕日大概没有察觉到书架里为何放有约翰娜·施皮里的《阿尔卑斯少女》和莎士比亚的《麦克白》吧。海蒂和麦克白夫人不都是难以承受重压而在黑夜中徘徊的人吗?谷崎润一郎的《柳汤事件》、志贺直哉的《混沌的头》,都是描写在忘我的情况下杀人的作品。



例子再举下去就没完没了了。秘密书架里的书换进换出,从一开始留到最后的,大概就只有镜花的书了。



我知道夕日在偷看秘密书架里的书后,就把书借给了那个孩子。有时还会和她交流感想。



夕日大概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把我的恐惧当成了她的恐惧吧。



在第二天早上,也就是满美子姑母的两周年忌日兼神代姑婆的一周年忌日的当天清晨,发现了夕日的尸体,并且所有的事情都被当成是夕日做的。我哭了。在该哭的时候恣意落泪,这很简单。但我觉得自己还是在心里的某个地方为舍弃了这名值得疼爱的仆人而感到悲伤。



我在混乱之中,从丹山家拨出了一通电话。



虽然哥哥确实是—个心术不正的人,但他教会了我唯一的一件事。



以社交的观点来看,我不得不去参加“巴别会”的读书会。然而,我怎么也无法忍受晚上和别人一起睡觉的恐怖。



哥哥教会了我该用什么手段去解决这种矛盾。



电话接通了。对方是“巴别会”的会长。我开口说自己去不成读书会了,还说其实很想去,原本确实空出了时间,接着说自己真的很期待,但突然有事。



会长当然会这么问:



“发生了什么事?”



全是为了这一刻,只是为了这一刻,我才会杀死姑母、姑婆,还有夕日。为了哥哥教给我的、能拒绝所有邀约的咒语。



我用沉痛的声音说道:



“会长,其实是因为……家有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