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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赤之王(1 / 2)



七釜户,这个国家的中枢。



城市里有着整齐排列的巨大建筑物,连植物都经过计划性的计算,均衡分布。



而现在,周身散发红光的一群暴力份子,正走在这个城市里。



他们就是第三王权者,周防尊率领下的赤色王盟——吠舞罗。



走在最前方的,是狮子般的男人。



身着西装的路人们对他们投以惊疑的视线,纷纷让开一条路。



不过,愈接近目的地,路上就愈看不到行人。午后的七釜户,路上的人烟难得如此稀少——应该说,眼前的状况根本就是异常。



周防带着盟臣前往中心的事,对方应该已经得知。眼前的状况,或许是出自对方的安排。



自诩为国家管理者的黄金王盟,不可能让与「王」或「石板」毫不相干的一般人卷入战斗。



周防在看似清洁的白色建筑前停下脚步。



挂着「七釜户化学疗法研究中心」招牌的大门内侧,看得见十几个青色盟臣站在那里守护背后的建筑物。



那群身上穿着青色制服、带着佩剑,失去王的臣子们。



建筑周围被设下结界。散发着青色光芒的能量编成宛如铁丝网般的结界壁。



中心正面的医院,有许多一般人进出与其说结界是为了防止吠舞罗的入侵,不如说是为了在战斗之际保护医院不受波及。



可以清楚看见,那些守住正门的青色盟臣看到站在中心门前的周防身影时,陷入一阵紧张的模样。



「站、站住!」



青色盟臣中,有一个人高声大喊。可是,他已经完全吓坏了,声音也破嗓变调。



吠舞罗一行人早在被阻止前就停下脚步。可见那个发出声音的青色盟臣在遇到自己无法应付的王及他的军团时,完全慌了手脚。



周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脚踏人中心的建筑范围内。



「这里是黄金王盟的领地!敬告赤之王!你这是违反一二〇协定!」



刚才那个青衣人死命大声呐喊,周防却仿如未闻般继续往前进。



看都不看医院入口一眼,径自朝中庭方向走去。从在正面待命的青色盟臣数量完全不足这点看来,对方应该也考虑到周防他们正面攻破医院的可能性很低。



目的是直捣这所中心的中枢——权外者的研究设施。



医院这里主要用来治疗在超能者手下受伤的人,或是本身患有某些症状的病患(如果是罕见的症状,也会同时进行研究)。昨晚受到安娜力量泄漏波及而受伤的人,应该也在这里接受治疗。他们所受的伤将会消失得干干净净,如果有必要的话,甚至可能请来「兔子」,让这段记忆变得暧昧不清。



此外,若被送往中心的权外者另有家人,医院更是发挥障眼法作用的重要幌子。过去穗波来探望安娜时,一定都是被安排在医院里会面。



现在的目的不是这个「表层」。



周防他们前进的目标,是「里层」。



踏上「表层」和「里层」的分界线——中庭时,青色盟臣们已经在那里列队了。



队伍的最前方,是那对青衣双胞胎。



八田啧了声,同时把滑板丢到地上,一脚踏上去。一边用球棒轻敲自己的肩膀,像是在安抚自己即将爆发的斗争心。



即使面对赤之王,双胞胎白皙脸上的表情也未曾改变。



「赤之王与赤色盟臣,这是最终劝告。」



双胞胎中,黑发的凑速人先开口。



「即使你是个王,不按照流程擅自闯入其他王盟领地的行为,依然不受允许。你请回吧。」



双胞胎的另一人,褐发的凑秋人跟着说。



对于双胞胎淡然的劝告,周防只瞄了他们一眼,便不耐烦地开口:



「……我来接自己人回去。」



「你指的是栉名安娜吗?」



速人说。周防并未回答,但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速人接着说:



「栉名安娜是无法控制自我能力,伤害了许多人的权外者。本中心有义务拘留并教育她。」



「你说她是自己人,但栉名安娜显然并非赤色盟臣。这里没有你出面的余地。」



双胞胎声音高亢,语调却依然是毫无抑扬顿挫的平板。



八田不由得稍感佩服。尽管他现在还是马上就想上前揍扁这两个讨人厌的家伙,但是后生小辈的他们在面对周防时毫不畏惧的模样,确实值得赞许。



「尊哥,可以吧?」



压抑不住高昂的情绪,八田抬头仰望周防。周防只在嘴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只要这么一个淡然却充满自信的笑,就能使八田体内的火焰熊熊燃烧。



「嗯。」



获得周防简短的许可,八田神采飞扬地露出好战的微笑,睥睨着双胞胎,手中的球棒感染了热气,开始出现火焰缠绕。



「废话少说,快点动手吧!」



八田迫不及待的急切语气,令双胞胎嗤之以鼻。八田身边的伏见也抽出贴身战用的短刀。



双胞胎同时伸手握住佩剑的剑柄。两双细长的眼睛凝视吠舞罗,同时高声宣告:



「全体,拔剑!」



在双胞胎身后待命的青色盟臣们,一齐拔出佩剑。剑鞘与剑刃相擦的铿锵声,响彻整个中庭。



周防用低沉的声音宣告:



「烧吧。」



回应他的指示,八田率先握拳朝天空举起。紧接着,其他的赤色盟臣也高举拳头。



「No blood!No bone!No ash!」



吠舞罗成员的呼声整齐划一。



这是开战的信号,八田朝地面一蹬。



滑板飞了出去。



高高地,高高地。



滑板的轮子散发红光、冒出火焰,证明这是周防赋予的力量,也是八田身为吠舞罗的证明。尖端的火舌如枪头般描出一道又长又流畅的轨迹。



滑板底面画着吠舞罗的记号,滑过青色盟臣头上时,挡住他们头顶的阳光。



八田的滑板就像是一把斩入青色王盟队列之中的刀。



接下他这一击的,是双胞胎之一,凑速人。



速人的剑挡下八田的滑板,格开。



早已料到他会有这一招,八田嘴角扬起得意的微笑,一个转身,视线快速扫了一眼队列中的青色盟臣。



八田凭嗅觉知道,现在这群青衣人里够本事的,顶多只有那对双胞胎。既然如此,对付这两个家伙就是自己的使命。



先是抓起球棒轻轻一挥,测试顺手度,接着便用力挥舞。



八田手中的赤红力量转移到球棒上,红光闪闪生辉。速人躲过迎头挥下的球棒,八田用球棒挡下速人砍下的剑。



背后,另一道杀气刺向八田。都已经是第三次了,八田完全处变不惊,连头也没回,只大喊了一声:



「猿比古!」



伴随着好大一声「啧」,八田背后响起激烈的剑戟声。



伏见的短刀挡下双胞胎中另一人——秋人的佩剑。只听见伏见不耐烦地又啧了一声,短刀从对方剑刃上滑过。赤与青两道光芒相互撞击,在一阵激烈摩擦后迸开。



伏见顺势往后一个踉跄,正好撞上八田的背。为此,他啧了第三次。



「……别命令我,美咲。」



「我也说过别用名字称呼我!我又没命令你。叫一下伙伴不行啊。」



伙伴。伏见低声重复一次这个词汇。八田也不在意,放心将背后交给伏见,专注与眼前的速人战斗,同时对镰本抛出一句:



「这两个家伙交给我们!」



镰本立刻明白八田话中的意思。



「冲进去!开一条路!」



镰本边冲边喊,张开双臂同时撂倒两个青色盟臣。那两个被撂倒的青衣人,像被镰刀劈过,壮烈地向后飞出去。



其他吠舞罗成员也呼应镰本,大喊着一拥而上。为了在列队守住中心的青色盟臣阵形中杀出一条路,吠舞罗将攻击统一集中在一处。



八田躲过速人用力斩下的剑刃,并用球棒格开攻击,再乘上滑板身轻如燕腾空飞起,引诱速人从队列中离开。伏见也一样——应该说,双胞胎们本来就极力维持彼此之间的距离,不愿分开——伏见将秋人从队列中心引开。



「凑家兄弟!别打乱阵形!」



一名较年长的青衣人一边与吠舞罗成员交战,一边语带求助地做出命令,然而,双胞胎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与脸上的冷漠的表情正相反,双胞胎眼中发出热切的光芒。全身上下涌现杀气,简直就像是沉迷于杀蚁游戏的孩子,露出纯粹的残忍眼神挥剑,对八田与伏见穷追不舍。



八田的滑板腾空,将浑身力量灌注在球棒上,从半空中一挥而下。速人接住了这一击,身子一低,痛苦地踉跄了几步后,用一个横劈格开八田的球棒。就连被八田压制的瞬间,远人眼中依然闪闪发光。



「你说你叫八田是吧?」



速人说。



「没错!吠舞罗的八田——人称八咫乌!」



锵!八田的球棒和速人的剑发出激烈的声音互击。



几乎与此同时,吠舞罗的成员们也杀入阵形之中了。



尽管是一团混战,但也逐渐从中杀出一条由中庭通往研究大楼的路。



一直把双手插在口袋里,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的周防有了动作。



踏出一步。



光是这样,在场所有人的心情都受到震撼。



对吠舞罗的成员而言,是对自己的王开始行动而产生的昂扬感,以及对自己为他守住一条路的自豪。



对青色盟臣而言,是对无可匹敌的敌人开始行动的恐惧感,以及对自己无能达成使命的焦虑。



仿佛对双方心情的变动毫无兴趣,周防只是悠悠迈着脚步前进。背后跟着草薙与十束。



「重、重新组合队列!守住中央!」



「不能容许贼人入侵!」



「吵死了!」



「不准你们妨碍尊哥的脚步!」



青与赤各自发出怒吼,加深了混战的状况。



在这之中,与八田及伏见对战的双胞胎却显得丝毫不受影响。



他们并未将注意力放在采取行动的赤之王身上,只是沉迷于眼前的战斗。



在不知第几次的交手后,原本分别与八田及伏见对战的凑家兄弟,同时拉开与两人的距离,纵身一跳,落地后并肩而站。



「……你们不用管自己的任务吗?」



一脚踩在地上,一脚踩在滑板上,拿着球棒的右手垂在身侧,八田挑起一边眉毛问道。



伏见右手拿着较大的一柄短刀,左手持两柄投掷用的细短刀,站在八田身边。



照理说,Scepter4的任务应该是阻止吠舞罗进入中心。然而,这对双胞胎却表现得对这件事一点兴趣也没有。



「斩杀眼前的敌人,」



「就是我们的任务。」



双胞胎接连着说完一句话。



在这战场上最有实力的这对双胞胎,原本应该负起指挥的任务——或是接受精于指挥的长者命令,站在队伍前方进行Scepter4最擅长的统御防卫战,绊住敌人的脚步才是。



可是他俩却只对眼前的战斗有兴趣。



很好。八田哼了一声。



「好啊,那就陪你们玩到底吧!」



「你别被热血冲昏头!」



在伏见对意气风发的八田泼冷水的同时,周遭也响起中心入口被破坏的声音。



「第三王权者周防尊侵入中心内了!」



接获这个通知时,经常保持笑容的御槌表情瞬间为之一僵。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心脏附近还是不免感到一阵焦灼。



御槌暂时闭上眼睛,默默接受那份感觉。



即使如此,他仍不打算退缩。不愿放弃这个「可能性」。



——没错,就是「可能性」。拥有足以和「毁灭」同时放在天平两端的价值。



御槌慢慢睁开眼,视线朝安娜望去。宛如洋娃娃的小女孩,正铁青着脸抬头看他。



「心情是不是很像等待救援的公主?」



御槌这么一说,安娜便猛烈摇头。



「我一点也没想要获救。」



安娜的话,加深了御槌总是戴在脸上的笑容。



「关于你的姑姑……」



安娜的肩膀微微颤抖。



「你会自己来守护她吧?」



玻璃珠般的眼中闪过一丝怯色,安娜抬头望着御槌点头。



「既然如此,你就得赶快。能阻止王的只有另一个王。」



得赶快。安娜得赶快成为青之王才行。



御槌轻抚安娜的头发。如水般冰冷、柔顺的头发。



「心痛、身体上的痛——愈是像这样逼迫你,你的力量愈强大。现在的你,一定能到达『石板』所在的地方。」



再试一次。御槌低声命令。



「我会帮你争取时间。可是,能阻止赤之王的只有你……这点你别忘了。你不是什么等待救援的公主,而是身负拯救姑母任务的骑士,也是拥有王器的人类。」



这是一场赌注。御槌心想。



无论是让赤之王找到这里,或是在那之前「兔子」先介入,这两者都会使御槌走上毁灭之途。



然而,就算身陷险境,御槌也不愿放弃安娜与「石板」的可能性。



御槌成为黄金盟臣已经超过十年了。



黄金之王能找出沉眠于人们内部的「黄金」——也就是说,他拥有发现「才能」的眼光。



在成为黄金盟臣的契约仪式上,王为那个人引出「才能」的极限,才能因而绽放。



御槌在成为黄金盟臣的契约仪式上得到的异能是「恢复、再生」的能力。



当力量觉醒时,在那之前从事医学研究员的御槌,以为为他人治疗是自己的天职。不过,那仅只是最初的想法。



在黄金之王领地内的医院工作,很快地御槌就感到不满。怀疑这真的是自己的所有了吗?内心无处排遣的郁闷不断膨大。



让自己拥有的「才能」绽放到极限——这也等于被宣告了能力的极限,换句话说,就是否定了「可能性」。



曾有个黄金盟臣说,黄金之王是「命运」的象征。



那家伙满足于黄金之王为自己引出的「才能」,决心为黄金王盟发挥「才能」,当然也就是要为国家鞠躬尽瘁。真是个脑袋有问题的家伙。



御槌无法同意那家伙。



总觉得当自己的命运和生存之道被黄金之王决定时,曾经拥有但尚未具体实现的梦想与野心也同时被他否定,御槌心中的郁闷默默累积。



就在此时,发生了迦具都陨坑事件。



御槌在安全范围内距离最近的地方,亲眼目睹当时的赤之王,迦具都玄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的一刻。



非常惊人。



赤红的光芒炸裂,接着是一股非比寻常的热浪袭来,将广大的大地灼烧殆尽。



霎时,御槌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过了一段时间,他才理解这是王的力量爆发——超越威斯曼偏差值的限度,导致达摩克利斯坠落。



第一个感觉到的并不是恐惧,而是向往。



一样身为一个人,却能拥有那么大的力量,这事实令他向往得全身颤栗。



他开始受到「石板」这个谜样且蕴藏惊人力量的物体吸引,从中感受到疯狂的魅力,也产生了高度的兴趣。



德勒斯登石板。



促使王诞生的「石板」,拥有改变人类历史的力量。



御槌一边对「石板」念念不忘,一边以黄金盟臣的身分拼命工作,终于爬上中心所长的位置。



借由研究受到「石板」某种影响而产生的权外者,步步接近「石板」的神秘中枢。



「石板」由黄金之王亲自看守。就算是黄金盟臣,想亲眼目睹「石板」的机会还是微乎其微。



然而现在,御槌掌握了具有高度感应能力的权外者。



凭她的力量,或许能与「石板」接触。或许可以「制造出王」。



御槌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答案。



就现状而言,他也无路可退。



瞒着「兔子」,利用中心所长的立场进行不人道实验的事若是被发现,御槌不可能逃过处分。



然而,若是能实现立安娜为王的计划,御槌就能更接近「石板」的奥秘。就算因此成为青色盟臣也无所谓。一度拥有黄金赋予力量的自己,若能再获得青色的力量,黄金之王也无法再将自己视为黄金盟臣惩处。之后,只要躲在青之王安娜背后操纵她就万事太平了。



总而言之,现在是胜负关头。



御槌命令安娜再次尝试感应「石板」,吩咐研究员们监视她,在必要之时加以「协助」之后,走出安娜专用的实验室。



门外,塩津正在等候。他还是一样板着一张脸,原本英挺的青色制服也被他穿得邋邋遢遢。



这个男人的态度绝对称不上好,对任何事都毫无意欲,但是吩咐他做的事却会在能力范围内达成,又很有战斗实力,作为警卫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塩津,你跟我一起来。」



这么一说,塩津便懒洋洋地跟在御槌后头。没记错的话,他顶多四十出头,给人的感觉却像个老人。



「上哪去?」



塩津用毫无霸气的声音问。



「隔离B楼层。」



御槌简短的回答,令塩津微微变了脸色。



隔离B楼层。高危险度的权外者中,犯下凶恶罪行的权外者,都被囚禁在这一层楼的收容所里。



过去,犯罪的权外者都被拘禁在Scepter4的拘留所。然而,失去了青之王而逐渐弱小化的Scepter4是否有足够的能力负起责任值得怀疑,御槌便以此为理由接收了所有权外者,移送到中心来。



犯下凶恶罪行的权外者往往持有强大的能力。虽然对他们的兴趣没有像安娜那么大,御槌仍视这群人为有趣的研究对象。



这所中心研究区的面积,比外观看上去的还要大得多。



地面上的建筑是一般的研究室,除此之外,也有提供给不具问题的权外者检查期间住宿的设施。



然而事实上,整座中心还可再往地底延伸。地面上与地底下的设施是完全分开的。



安娜的实验室位于最下层,再往上一层就是隔离B楼层。



「到底有什么事?」



「为阻止赤之王做准备啊。」



御槌说着,快步走在走廊上。脑中模拟着今后应采取的种种行动,走在身边的塩津早已不被他当一回事。



塩津带着沉重的心情,落后御槌半步距离跟着走。



这家伙为了自己的兴趣和私欲,先是逼迫那个孩子,现在又要利用凶恶罪犯了吗?



他应该是打算和罪犯们谈条件吧。只要能打倒即将来此的男人就能获得自由,用这种说词让他们和赤之王硬碰硬。



这个男人,正走向毁灭。



塩津望着御槌的侧脸这么想。



——他应该毁灭。



要是这个男人的野心获得实现,那个可怜的孩子真的当上青之王,不只这个男人,连苟延残喘的Scepter4都会跟着遭遇令人不忍卒睹的悲剧。



即使这么想,塩津体内也产生不出驱使自己阻止这男人的气魄。



不反抗,不思考,按照命令行动。这种习性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念头才闪过,塩津便立刻打断思考,他加深紧皱的眉头并闭上双眼。



双胞胎放弃单打独斗,恢复他们原本的——以二击一战法后,瞬间变得更强了。



对伏见的攻击,双胞胎只求格挡化解,将火力全都集中在八田身上。



黑发的速人挥起佩剑,瞄准八田腹部准确攻击。八田虽以球棒挡下速人的攻击,褐发的秋人却借此瞄准因此而暴露的死角,对准八田的颈部往下一劈。虽然好不容易躲过这一击,脖子和肩膀的皮肤也被划破出血。接着,速人更提剑斩向为了反击而转身的八田背部。



伏见舞着手中散发赤红力量的短刀,撞开瞄准八田背部的速人佩剑,再射出飞刀加以牵制。



速人向后一跳,为了举起佩剑打下短刀而拉开距离,但是他大部分的注意力依然专注在八田而非伏见身上。



「这两个家伙……真的是青衣吗?」



八田肩膀起伏着喘气,怒视眼前的青衣人。身上几处浅伤隐隐作痛,令人心浮气躁,伤口也已经开始渗血。



呵呵。双胞胎笑了起来。尽管和他们平板的五官一点也不搭调,那陶醉的笑容仍是货真价实的「嫣然一笑」。



「你们怎么还说这种傻话呢?。」



「我们是Scepter4。」



「奉大义之名,」



「制裁违法者的看守人。」



哼。八田发出不屑的声音。



无耻。可笑。



当然,这两个家伙确实是青色盟臣。



可是,他们的行为根本不符合自己口中吹嘘的「大义」。



不过,真要这么说的话,几乎在场所有青色盟臣心中都早已不抱崇高的「大义」了。



只要观察和吠舞罗交战的青色盟臣眼神就知道。他们的眼神之中没有称得上热情的东西。



他们确实运用着擅长的防御与驾驭能力,在周围设下青色结界,一边保护自己不受火焰和攻击的伤害,一边压制对手吠舞罗。但那只是制式化的,仿佛按照规则手册进行的战斗。身上没有霸气,眼神无光。说好听点是良好的统驭,事实上就连八田都看得出来,战斗对他们而言只是工作和义务。



吠舞罗和Scepter4之间的战况目前平分秋色,然而,不管对方的剑有多犀利,不管对方的技术是否略胜一筹,吠舞罗都不认为自己会输。



在这之中,只有与八田和伏见交手的双胞胎特别不同。



双胞胎行动的原动力虽然不是所谓大义,但也并非出自对工作的义务感。



他们只是在玩。这么说或许最接近。



他们眼神发光,佩剑瞄准八田的目的不是压制,而是把自己的力量当玩具舞弄,炫耀展示。简直就像是小孩。最恶劣的是,他们手中的玩具非常凶暴。



尽管暴露在两人的攻击之下,八田却没有受到致命伤。只是,累积愈来愈多的小伤,使八田的战力逐渐耗弱。



沿着颈部缓缓流向锁骨的血令人发痒,八田烦躁地伸手一抹。



伤在这个位置,要是再深一点就成了致命伤。八田才刚成为盟臣,战斗经验也少,再次确认的事实令他冷汗直流,手臂上微微起了鸡皮疙瘩。



「怎么啦?」



「还有心情想东想西啊?」



双胞胎一边轮流说完这句话,一边纵身跳跃。



下个瞬间,速人已站在八田面前,举剑一挥。抽起单脚勉强避开这一击的同时,八田背后也传来金属撞击的声音。



当一个人从正面攻击时,另一个人会同时从背后狙击八田,这时伏见则出手妨碍第二个人的进攻。这些,光从气息即可察知。



不到一瞬的时间内,八田深深蹲下再跳起,仿佛膝盖上装了弹簧一般。将火焰的力量灌注在球棒上,瞄准速人侧面用力挥击。



对方手中的剑刚挥空而出现破绽,他的搭档秋人则在伏见的牵制下还来不及赶上前援助。



然而,速人的反射神经也不是普通的快。瞬间收回拔出的剑,以剑锷承受八田的球棒攻击。



金属撞击声再次响起。



用没有剑刃也没有剑锷的球棒和对方的剑硬碰硬太愚蠢,所以八田并未这么做,深吸一口气后,利用反作用力往后跳开。



速人露出佩服的表情笑了起来。表情像是在称赞他「有两把刷子嘛」。一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八田立刻怒上心头。



——这家伙确信自己会赢。



速人的表情里没有焦虑也没有恐惧。有的反而是莫名的欣喜,望着八田时,简直就像一只舔着舌头面对猎物的野兽。



「八田。」



伏见喊他。



不是喊八田讨厌的「美咲」,而是用认真的口气,严肃地喊他。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我们也以二击一吧。」



听到伏见压低声音的提议,八田瞪大双眼。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做那么卑鄙的事!」



八田激动的反应,惹得伏见火大地瞪着他。



「从刚才开始我只能掩护你,老实说,我已经不耐烦了。」



说这话时的伏见声音虽然平板,却掩不住凶狠的语气。就连八田一瞬间也为之胆怯。伏见是真的火大。



八田放弃没头没脑地嘶吼,收敛起表情说: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用卑鄙的战术。」



伏见恶狠狠地瞪了八田一眼。八田从正面瞪了回去,再转头望向双胞胎。



「我啊,猴子,对于这种毫无自尊可言的混帐东西,不光明正大地打倒他们是不会甘心的。」



八田刻意用双胞胎听得见的音量说。



双胞胎挑了挑眉。



「毫无自尊?什么意思?」



「打不赢我们,就拿我们的战术卑鄙来当借口吗?」



八田「哈」了一声,轻蔑地笑着说:



「才不是。我没兴趣管你们的战术有多卑鄙。」



八田吊起原本就偏向三白眼的眼珠,瞪视双胞胎的眼神更凶狠了。



从第一次遇到这对双胞胎起,八田就对他们感到很火大。



这两个家伙当初明明也应该是仰慕自己的王,被王选上并授予了力量,现在却被其他王盟的人高兴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而且,在这种状况下,他们当成玩具耍弄的还是从过去的王那里获得的力量。



八田的力量来自周防。这份力量是八田的自尊与荣耀,只为周防而用。



八田恶狠狠地睥睨着双胞胎。



「不以王赋予的力量为荣,反而拿来像玩具一般耍弄,我一看到这样的你们就一肚子火!」



「你又懂什么。」



秋人发出和他平板的五官毫不相称的野兽般的低吼。



黑发的速人与褐发的秋人,是一对除了发色之外几乎无法分辨的相似双胞胎。这时,他们穿着青色Scepter4制服的身上,如蒸气般升起一股青色的光雾。



这是身为盟臣的能力受到聚积而攀升时发生的现象。现在,双胞胎身上看来就像冒出青色的火焰。



「我的背就交给你了。」



八田眼睛盯着双胞胎,对伏见这么说。不顾伏见似乎还想说什么,张开双手聚积自己体内的力量,



让栖宿于体内的火焰燃烧得更剧烈,但却不是漫无目标地任其溢出体外。像是利用火焰编织出一把长枪般,八田让力量集中在一处,想像这股力量聚集得更扎实、更锋利。在激昂奋起的八田身上,也如双胞胎一般冒出带有王的色彩的激烈光雾。



八田的光,是周防的红色。



刻在左锁骨的吠舞罗徽章,也是身为周防盟臣的「印记」,更是八田的自尊与荣耀,此刻正散发着热度。



伏见皱眉忍着太阳穴像被箍紧似的头痛,心情非常焦躁,用力咬紧牙根。



双胞胎的剑术擅长化解并格开目标之外的攻击,因此他们能顺利挡下伏见的每一次攻击,只将注意力集中在八田身上。连一瞬都无法将双胞胎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令伏见感到极大的压力。



不知是双胞胎特有的心电感应,还是那两人长年并肩战斗累积出的默契,连彼此的一个呼吸都能掌握,他们拥有八田和伏见之间绝对不存在的完美合作关系。



相似的不只是长相,他们和普通的双胞胎不一样。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们在上一代青之王活着时就成了盟臣,换句话说,从还是个孩子时就拥有力量。他们恐怕一直相互扶持,并肩作战,分享着各种东西。



这两个人的世界,只要有彼此就已圆满。



急就章的联手根本无法与他们为敌。



伏见对自己生气。然而,在气得头痛的状况之中,发现自己对他们竟然有一点羡慕,又使伏见作呕。



他们钜细靡遗地共享着彼此的世界。快乐也好、不快乐也好、自尊也好、思绪也好,就连回忆——在他们心中都是共通的。确确实实,分毫不差。



——就是因为这样。



八田所谓对王赋予力量的骄傲、对王的崇拜,就伏见来看,和以耍弄力量为乐并自我陶醉的双胞胎没什么两样,都是离他很远的东西。



对伏见无处发泄的焦躁浑然未觉,八田直视着双胞胎,体内盈满力量。



除了红色,还是红色。从那个人那里得到的红色力量,笼罩八田全身。



八田用力扯下自己的衣领,露出吠舞罗的「印记」。



「赌上我吠舞罗的尊严,誓言打倒你们!」



——就是这样,令人焦躁。



八田左脚用力朝地面一蹬,滑板朝双胞胎直线前进。



笼罩八田身体的红色光辉形成漩涡,化为火焰。



成为一团火球的八田,驾驭着滑板跳跃。空气为之撕裂,八田身上的火焰不停翻卷舞动。



翻卷的火焰看来正好像是一对翅膀,与八田为自己取的外号八咫乌不谋而合,现在的他是一只在天上翻飞的大乌鸦。



和八田一样,双胞胎全身也盈满提升至极限的力量,却不敢正面迎战这样的八田。



为了闪避朝中央飞来的八田,两人各往左右一跳。



落地时,八田的滑板轮子削过地面,扭转身体,朝速人的方向逼近。



另一方面,秋人则趁机狙击八田后背。伏见即使口中发出不耐烦的啧声,还是挡下秋人的剑,为八田守护后背。



伏见的短刀和秋人的佩剑相互撞击,青色与赤色的光线对峙。伏见扭转手腕化解佩剑的攻势,朝后纵身一跳,同时丢出投掷用的短刀。



原以为能趁隙袭击成功,秋人却反手一刀将短刀挥开。



「唔喔喔喔喔喔喔!」



随着发自丹田的吆喝声,化身为一颗火球的八田朝速人逼近。这是第一次,速人脸上浮现紧张的神情。



速人勉强闪过八田挥来的球棒,从他身上不断溢出代表力量的青光,也被球棒剜掉了一大块。不是双方力量的抵销,而是被剜掉了。八田的力量,已经超过速人。



秋人脸色大变,急忙上前想要支援速人。秋人舞动手中的佩剑,朝眼前毫无防备的八田背上砍去。



伏见正想再次掷出短刀时——忍不住用力啧了一声。



藏在身上作为暗器使用的短刀,刚才已经丢出最后一把了。



八田的球棒和速人的佩剑相互挥击,八田占了上风。速人的青色光芒受到压制,已变得相当微弱。然而,秋人却正朝八田背后偷袭。



一瞬之间,伏见脑中转过各种念头与计算。



被秋人拉开距离是最不妙的事。即使现在追上去,在伏见抓住秋人之前,他的剑一定会先砍上八田的背。而且,从秋人不顾一切的模样看来,那绝对会是直接从颈部砍下的致命一刀。



然而,八田眼中却只有和自己正面对战的速人。他明明知道双胞胎的战术,也知道他们会以二击一对付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秋人身上的意思。



(我的背就交给你了。)



就凭这任意妄为的一句话,他毫无防备地豁出去了,只因信赖伏见。



完全不考虑伏见可能失败或根本不愿保护他的可能性。



内心的焦躁,让伏见的头又痛了起来。



挥动右手握着的贴身战用短刀。



要是连这把刀都丢出去,伏见就没有任何武器了。但是,这么一来就能利用秋人回头打掉这把刀的时间,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虽然之后赤手空拳对自己不利,但也未必毫无胜算。



伏见手中积蓄了力量的短刀,划破空气往前飞去。



然而,秋人不但没有打落短刀,甚至没有回头。



「噗滋」,伏儿的短刀挞入秋人右肩。



他不可能没有察觉背后飞来的短刀。事实上,肩膀吃了这一刀后,秋人虽然瞬间站不稳脚步,但却没有伸手按住伤口。



用左手辅助肩上还插着短刀的右手,双手举起佩剑用力一挥。



散发青光的刀刃,瞄准毫无防备的八田后背。



伏见全身发凉。



仓促之间,目光望见插在秋人肩上的短刀。刀上还留有些许伏见的力量,发出微弱红光。



伏见和短刀的联系,还没有断。



将栖宿于自己体内,身为周防尊盟臣的力量全副灌注到还留有些许力量的短刀上。



专注将力量注入短刀,用力得眼眶深处都发疼了。终于,插在秋人肩上那把短刀逐渐发红,燃烧迸裂。



即使如此,为了解救速人,秋人直到最后一刻都未放弃攻击的意志。然而,伏见的力量令插在肩上的短刀爆发,秋人终于支撑不住,佩剑从手中滑落。



就在秋人倒地的同时,八田也在几番交战后,趁速人脚步踉跄时挥出手中球棒,正中速人手臂。



在八田充满力量的一击之下,速人飞了出去。



八田也由于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力量,痛苦地喘息着。笼罩他全身的火焰减弱,证明力量的红光也变得微弱。



飞身倒地的速人看到右肩伤痕累累的秋人时,立刻变了脸色。



「啊、啊……」



发出呻吟般的声音,细长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用诅咒般的杀人眼光瞪视八田。



面对踉踉跄跄起身的速人,八田也一边喘息着,一边起身拿稳球棒,做好随时冲上前去的准备。



然而,在两人再次交战之前,两把闪红光的短刀飞来,同时插入速人惯用手的手臂。速人再次应声倒地。



「你……猿比古!」



八田发出责怪的声音。



原来是伏见捡起刚才被秋人击落的投掷用短刀,掷中速人。



「这家伙的对手是我!」



「你少罗唆!」



伏见也激动怒吼。



看见他情绪激动地发出平常绝对不可能发出的声音,八田不禁瞠目结舌。



伏见双手握拳,咬紧牙根,死命忍耐内心的怒火。头依然如被箍紧般疼痛。



气死人了。气死人了。气死人了。



气的是八田的战法。对伏见——不,应该说对伙伴付出百分之百的信任,为此甚至能把自己的背暴露在敌人眼前露出。



伏见靠近一边呻吟一边抓住佩剑试图起身的速人身旁,用力踩住他的手。佩剑从他手中落下,被伏见一脚踢远。



气死人了。气死人了。气死人了。



气的是八田不顾自己性命危险,一心只有眼前的敌人,让自己在一旁看得胆颤心惊。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伏见气得不得了。



「猿比古。」



八田又大喊了伏见一次。伏见嘴上啧着,勉强自己压抑内心的恼火,视线转向交战中的吠舞罗与Scepter4成员身上。



「……打垮剩下的家伙吧。」



「喔、喔。」



对伏见的态度感到困惑的八田,似乎已经忘记刚才对伏见火大的事。



就是这种单纯直率,让伏见咬牙切齿。



草薙用拇指弹开ZIPPO打火机的盖子:



随着刷地一声,出现了一小朵火苗,而下一秒,已膨胀为巨大的火焰。



火焰分裂,忠实地呼应草薙脑中的念头,成为数颗火球飞散开来。



火球击中之处纷纷传出哀号。好几个守在中心内的青色盟臣被火焰灼烧,另外几个人挥动手中佩剑,以此为轴心展开结界,想办法躲过火球攻击。



在间不容发的时间里,草薙拿着打火机的手又是一个横劈。这个动作,延展了火焰的长度。



成为一条长鞭的火焰燃烧空气,使四周温度攀升。同时火鞭也犀利地对刚挡下火球的青色盟臣展开袭击。青色盟臣大惊失色,慌忙举起蕴含力量,散发青光的佩剑承受这一击。



然而,在那之前,草薙却已扭转手腕,改变了火鞭的行进轨道。



宛如一条灼热长蛇的火焰,滑溜溜地闪过青色盟臣的佩剑,猛烈地切入他们怀中,陷入体内。躯体遭到灼烧的青色盟臣发出哀号倒地。



火鞭的速度非常快,当对方想抵挡或闪避,火鞭又瞬间忙不迭地以不规则的动向捉弄对手。就这样,陆续逮住剩下的青色盟臣。



过了不久,火鞭脱离草薙手中,缠上最后一个人的身体。仿佛大蛇吞噬猎物,最后一个青色盟臣伏倒在地,火鞭才就此沉静消失。



草薙叼起一根烟,用恢复普通打火机的ZIPPO点火,享受战后的一根烟。



周防站在草薙身后百无聊赖地打呵欠,在他身旁的十束一边将中心平面图用携带型电脑投影在半空中,一边眺望瞬间被扫清的敌人。



「好久没看见草薙哥战斗的英姿了。」



听着十束悠哉的声音,草薙吸吐着烟圈,环顾四周倒地呻吟的青色盟臣。



「呃,突然前来讨伐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只是想来接在这里受到不人道待遇的女孩回家而已。可能的话,我们也不想做无谓的战斗。为了不增加多余的伤者,接下来请尽可能不要袭击我们唷。」



草薙轻松惬意地说着,转身面对十束。



「怎么样了?」



「安娜所在的地方应该还是地下室没错。果然不出所料,没那么容易进去……还是找人告诉我们最快。」



喔……草薙仰望天花板,动着脑筋。



这时,草薙斜后方——一扇敞开的门后,另一个青色盟臣拔出佩剑挥舞,朝草薙背后袭来。他迅捷地大跨一步缩短距离,眼看剑刃就要将草薙的肩膀斩断。



草薙头也不回,用手指将抽到一半的烟头往后一弹。尚未熄灭的烟头飞到意图斩杀草薙的青色盟臣面前,下一瞬间,火苗膨胀成巨大的火焰。青色盟臣被火吞噬,无声倒地。



我那根烟还很长欸。草薙如此低声抱怨,视线转向刚才冲上前来的青色盟臣原先所在的房间。



房内有一名身穿白袍,看似研究员的男人正在窥看门外的状况。眼神与草薙四目相接,男人颤动着肩膀发抖。



草薙迈开长腿,大摇大摆地走进那间房间。穿白袍的男人跳起来防御,看见草薙步步逼近时,似乎有所觉悟地摆出战斗姿势。



在白袍男人发动攻势前走近他身边,以相当克制的力道抬起膝盖朝男人心窝撞去。



咕呜。男人发出呻吟,身体向前倾倒。草薙立刻将男人的手臂向后扭转,用脖子上抽出来的领带绑住。



接着,就这样揪着男人白袍的领子把他拉出房间。



「十束,问个仔细吧。」



将白袍男人朝墙边一丢,对十束这么说,同时拿走十束手中的电脑。



一边看着电脑投影在空中的中心平面图,草薙一边在脑中对照潜入前设想的状况和实际状况的差异。



十束一脸伤脑筋地歪着头,无奈地在男人面前蹲下。



「我们是在找一个叫栉名安娜的小女孩。她被关在这所中心里对吧?你可以告诉我们,那孩子所在之处该怎么去吗?」



尽管十束笑咪咪地问,男人却只愤恨地啧了一声,不做任何回答,偏过头不看十束。



十束搔了搔头。



「既然你不肯回答,那也没办法了……抱歉喔,我力量虽然很弱,不过很适合用来拷问喔。」



「………………啊?」



听了十束的话,男人表情抽搐。



「我想这里的地下应该有收容设施,只是不知道怎么去,可以告诉我们吗?」



刚才只用啧声回应的研究员变了脸色。十束一对他微笑,他就冒出一身冷汗。



一直在后面无聊等待的周防,似乎已经厌倦乖乖空等,搔着耳朵用下巴指着脚下。



「是在地下对吧?打个洞不就能去了。」



听到他这豪迈的意见,十束苦笑起来。



「King,草薙哥说过要你别乱来。要打洞的话,不如先打在这人身上吧。」



「……洞?」



研究员战战兢兢地问。十束对他露出讨喜的笑容。



「嗯。」



眯细了眼睛,十束紧盯着研究员脸旁的墙壁。



过了一会儿,墙上发出「滋滋」声,出现一个黑色的小洞,洞口还冒着烟。



「噫!」



研究员发出短促的惊呼,身体向后仰,想要远离墙上的小洞。



「就像这样打洞唷。因为是用烧的,不会喷那么多血。所以啊,只要选对地方,可以在身上打好几个洞都不会死喔……」



十束歪着头笑了笑。



「怎么样?要让我打洞吗?」



从早上开始,中心里的气氛就不对劲。



职员们莫名浮躁,也从没见过那么多青衣人聚集,在中心里四处走动。



另外,还接到「今天绝不能离开自己房间」的指示。



正当住院中的权外者们纷纷狐疑到底发生什么事件时,屋外传来咆哮的声音。



以及令中心的建筑物为之动摇的破坏声。



少年听到破坏声,慌忙想往外跑。



然而,房门却被上了锁。在中心接受检查和教育的权外者,只要没有闹什么事,基本上都被允许在中心里自由行动。不过,为了对应紧急状况的发生,中心方面也能擅自将他们的房间上锁或解锁。



少年啧了一声,离开门口。



他想起上次遇见的赤色盟臣。一开始以为他们是新来的权外者而开口搭讪,结果却被带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威胁自己说出与中心有关的事。



他们似乎相信中心里进行着某种坏事。



少年自己从没想过这种可能性。最早被送来中心时,虽然曾担心过会遭受什么样的对待。然而,除了填写权外者的登录文件,叫他背诵权外者适用的法律之外,剩下的就是调查具有何种能力,检查可将能力控制到何种程度而已。



离开中心后,只要定期来做检查就能获得协助礼金,为此他不时前来。这次也是跟平常一样的住院检查。



少年自己在遇到赤色盟臣前,从未怀疑过中心。



可是,倒是听过不少负面的谣言。



听人家说,一些能力强大的权外者,会被软禁在中心地底,进行活体实验。



也有人说,犯罪的权外者,在这里被改造,做成厉害的人肉武器。



都是这一类的传闻。



可是,毕竟是这种性质的设施,自然会产生这类谣言,少年至今一次也没在意过。



然而,少年曾有一次,在「兔子」全体巡诊前,偶然听见御槌紧张兮兮地指示职员隐匿某些东西。



「快点处理掉!不然会被『兔子』问罪的。」



听到的时候,少年并未特别存疑。虽然不明就里,只觉得原来连向来从容不迫的中心所长也有这一面啊,简直像个听到要检查书包,就急着把向同学借来的黄色书刊藏起来的国中生。



可是,如今回想起来——



咚!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中心外也依然听得见许多人在怒吼。



赤色王盟攻进中心了。



怎么想都只有这个可能性。



他想起上次潜入中心的赤色盟臣。



虽然有点恐怖,而且给自己带来一堆麻烦,但总觉得他们不是坏人。被御槌瞪的时候,他们也用「是我们威胁那家伙,要他带路」的话来包庇自己。



少年心中涌现难以遏止的不安。



现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应该按照吩咐乖乖待在这里吗?



说到底,这所中心真的没问题吗?



——离开吧。



心里倒是轻易就做出决定。



虽然房门被上了锁,但自己可是权外者。先不管事后可能遭到的处罚,只要认真想离开,从这个房间出去根本就不是问题。



这里大概很不妙。



不只刚才听到的破坏声和危险的怒吼声,身为超能者特有的感应力也使他察觉中心内部一团混乱的气氛。这里就像一艘即将沉没的船,少年有如下定决心逃离的老鼠般做出决断。



搭上以活体认证启动的电梯,周防、草薙和十束三人朝地下前进。启动电梯的「活体」,则由刚才那个白袍男人提供。



「草薙哥,不要老是叫我扮黑脸嘛。」



差点被迫采取拷问手段的十束,翻着白眼瞪草薙。草薙满不在乎地躲开他的视线。



「你总得做点事。再说,问话本来就是你擅长的领域。」



「只要是在和平的状况下罗。」



「刚才那够和平了吧?结果也没再使用更多暴力,就让对方招出地下怎么去了啊。」



使用白袍男人协助提供的活体钥匙,似乎无法进到最下层。应该说,从地面上搭得到的电梯,都无法直通最下层。愈往下层的设施里,收容的是危险度愈高的权外者,或是囚禁犯下凶恶罪行的权外者。要去那里,需要从其他楼层转搭电梯,同时也需要权限更高的活体钥匙。



现在能抵达的,只是稍微具有机密性的研究室所在的楼层。



三人搭乘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预设门外会有敌人等着,草薙稍稍摆出备战姿势。



果然,门外有敌人。



然而,那人并未在电梯门打开时做出攻击。



看到那个人,草薙不禁苦笑。



走出电梯,转头对后面两人说:



「……抱歉,你们先走好吗?」



「草薙哥?」



十束狐疑地叫他。草薙只是笑着耸耸肩。



「这人是我朋友。我跟他说一下话,你们先去接安娜吧。」



十束望向周防。周防看着草薙和站在前方的敌人,思考了一下。



那是个身着邋遢青色制服的男人。头上夹杂着不少白发。



是Scepter4的代理司令,塩津元。



十束打量塩津的脸,又担心地望向草薙。



「草薙哥。」



「不用担心。你只要看着尊,别让他乱来就好。」



草薙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得像是要十束顾好小孩。周防听了不以为然地皱起眉头。



周防轻轻叹一口气,迈开脚步,从草薙身边走过,抽走他胸前口袋里的烟盒。



一边走,一边取出一根烟叼进嘴里,把剩下的烟盒往后抛。



草薙一脸无奈地接住抛来的烟盒。



「你自己的呢?」



「忘在酒吧里了。」



粗鲁地说完后,周防用手指在擅自借来的烟上点火。



周防从塩津身边走过时,完全没把他当一回事。



简直就像在那里的是一根柱子,对这位青之代理司令,周防连看也不看一眼,像在散步似的从他身边通过。



十束担心地分别看了看草薙、塩津和周防,跟着追上前去。



当周防与十束经过他身边时,塩津也不动如山。



既没出手攻击阻止周防前进,也未站出来阻挡他的去路,他甚至连眼珠都没转动一下,像个木偶似的站在那里。



一直等到周防和十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前方,草薙才从周防丢回来的烟盒里取出自已要抽的烟,点燃。



无生命的中心走廊上,飘散起一股香烟的气味。轻烟袅袅上升。



「就这样让他走了,你还真是干脆。」



草薙半苦笑地说,塩津从鼻子里发出哼声。



「我可没兴趣积极殉职。」



「哈哈,那不如回家睡觉罗?」



「确实是很想。」



「为了这不合理的命令,你在上头的部下有不少人受了伤喔。」



「幸好隔壁就是黄金王盟开的医院,一定能将他们全都治好。」



塩津的说话方式,总是带着某种自暴自弃的态度。



这背后的原因,草薙是知道的。



并且,草薙对这个男人,也抱以共鸣和同情。



「何不收手呢……失去王的王盟,身为盟臣很痛苦吧。」



「如果是王的话,御槌先生就要送我们一个了。」



塩津的语气,像是朝路边吐口水。草薙的表情变得险峻。



「……你指的是安娜吧。你们真的愿意这样吗?逼迫那么小的孩子,勉强她当上青之王,这样青色盟臣就高兴了吗?」



「怎么可能高兴。」



佣懒毫无霸气的塩津的声音里,出现因压抑过度而扭曲的怒气,彰显过去深藏不露的个人情感。那是一头受了伤的老兽所发出的低沉呻吟。



光从他的声音,草薙就能理解他的心情,也就噤口不语。



塩津板起满是皱纹的脸,将手放在剑柄上。



刷!随着这硬脆的声音,抽出闪着冷冽色泽的剑刃。



塩津将拔出剑鞘的佩剑竖直,象征力量的青光开始从他的身体渗出。



用低沉的声音,塩津说:



「以剑制刽,我等大义无霾。」



「真是爱说笑。」



草薙露出苦笑。



「你们的大义早就蒙上擦不去的阴霾了。你明明比谁都清楚这个,竟然能厚着脸皮说出这句话。」



塩津什么都没有回答。没有反驳,也没有发怒。他只是用空虚的眼神静静地回望着草薙。



然而,剑尖也没有丝毫偏移。



草薙叹了一口气。



「……哎,还是说,这就是你的工作?公务员。」



「正是如此。」



塩津回答,声音如岩石一般。听起来像个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的老人。



「驱逐像你们这种危险份子,就是Scepter4的职责所在。我等的大义为何,不需要与你辩论。」



草薙扯着嘴角笑。水平伸出拿着ZIPPO的手,摆出架势。



「什么都不用多说了……是吗?」



「没错……放马过来吧,年轻人。」



塩津的佩剑上,缠绕着青色光芒。



不管是皮肤受到烧灼,还是被压进水中,身体都能马上获得治疗。



不会在你身上留下伤痕,也不会有后遗症。当然,更不会让你死。我们现在做的,只不过是对你必要的刺激罢了。因为你的力量愈受到逼迫就会愈敏锐。



御槌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假面具,微笑着说。



因为他说得实在太理所当然了,忍受这一切好像也成了理所当然。



安娜慢慢睁开眼睛。现在她正站在一个柱状水槽中。那是一个勉强容得下安娜独自站立的细长柱状水槽。身上的衣摆,在水中漂动。



水装得很满,安娜的脸好不容易才能稍微探出水面。直到刚才,水都一直淹过她的头顶,夺走她的呼吸。为了逃离肉体上的痛苦,安娜的意识脱离身体,前往御柱塔里的「石板」所在之处。



安娜身上连接着无数电极,电极上有电线延伸,借此一一确认安娜的生存资讯。



与无数电线相连的安娜,看来就像蜘蛛网上的猎物。



「意识水准,正常值。」



「活体波动光谱,安定。」



「如何?前进到『石板』的哪里了?」



水槽外传来研究员们的声音。安娜抬起头。



透过水槽的玻璃曲面,看得见好几个穿白袍的人。他们正一边盯着机械,一边用观察无生命物体的眼光观察安娜。



「……和刚才一样,听得见『石板』脉动的声音,可是,会被弹开。」



听了安娜的回答,研究员们开始小声商量起什么来。



「进行到这里,借由施加痛苦提高感应能力与敏锐度的方法,似乎已经看不出成效……」



「现在她的能力值提升得很高。暂时不要随便给予刺激,让她专注在与『石板』的连结,将意识集中在与『石板』同步比较好……」



经过一段无视安娜本人意愿的低声交谈后,水槽里的水开始被排出。



看来,可以从溺水实验中获得解放了。



水排光之后,原本如水草般漂浮在水中的头发全都黏在身上。



刚才因为喝了太多水而充满异物感的肺部,一定也很快就能获得治疗,受过的痛苦将不会在安娜身上留下痕迹。



安娜闭上眼睛。



一关闭视野,眼前就看见一片赤红,感受到自己企图从意识中排除的气息。



那个人来了。



既火热又强大,美丽的红色气息。



正在朝这里接近。



心脏加速跳动,安娜死命地压抑。



一旦掺入感情,似乎就会无法控制。



抱持期待是不对的。现在自己必须要抱持的是危机感。在那个人到达之前,安娜必须成功感应「石板」,成为青之王才行。



即使如此告诉自己,仍无法压抑动摇的心情。



希望他们来拯救自己。



希望他们不要来。



两种相反的心情,在安娜心中摆荡。



「穗波。」



如咒语一般,呼唤着自己该守护的人的名字。



温柔且温暖,拥有美丽声音的人。总是包容安娜的人。在父母死后,安娜之所以没有瓦解,都是因为有穗波在。



要守护穗波。绝不能让她重蹈双亲的覆辙。



——希望他们来拯救自己。



——希望他们不要来。



穗波惊讶地抬起头。



「安娜?」



似乎听到安娜呼唤自己的声音。



穗波在酒吧里,坐在周防房间的沙发上。周防要她别动,她只能在不知自己等待什么的软禁状态下,持续在这里等待。



下面的酒吧里有几个少年,是周防的伙伴。他们虽然对穗波很客气,但一定受到周防命令,绝对不能让穗波离开。



(我对你而言,是个怪物。)



(如果非分类不可的话,你侄女也算是我这边的。)



周防说的话,在脑中盘旋不去。



穗波并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虽然不明白,但穗波也知道自己大概不知道最重要的事。



穗波用双手坞着脸。一头柔顺的黑发披泻在肩膀前。



她想起收养安娜时的事。



安娜的父母——穗波的兄嫂因车祸身亡时,安娜像个洋娃娃一样面无表情,也不愿开口。



因为她还那么小就一口气失去了父母。穗波毫不怀疑这就是原因,并且希望自己能多少疗愈安娜心里的伤。



可是,如果安娜将心封闭起来的原因,并不单纯只是失去父母这件事呢?



如果对于安娜,穗波根本什么都不懂呢?



穗波从沙发上起身。



内心骚动不安。



安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穗波并不知道。可是,毫无疑问的,安娜现在一定处于某种危险的状况下。



穗波望向窗外。



窗外是一片晴朗。走近窗边,打开那扇小格子窗,柔和的风从窗外吹拂进来。



春风吹起穗波的长发,使她想起从前的事。



「你啊,不适合当老师。」



那时周防还是个高中生,却曾一脸讶然地这么对自己说。



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的事,不过应该是周防惹出什么麻烦,自己却放他一马或袒护他的情况吧。



「是吗?如果你真的做了坏事,我也会生气的。」



歪着头这么一说,周防脸上的表情更加傻眼。



「……没想到,你也有一套自己的原则嘛。」



过去很少获得这种评价,穗波不由得充满兴趣地盯着周防看。周防斜眼对穗波投以一瞥,又不置可否地说:



「你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或许真的是这样。穗波现在望着敞开的窗外心想。



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并非不信任周防。既然他是认真想将穗波留在这,就表示一定有什么应该这么做的理由。



可是,只要他不将那理由告诉穗波,穗波就无法再继续这样漫无目的地等待下去。



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可是,自己想怎么做却很清楚。



如果安娜遇到危险,或是遭受痛苦,自己立刻就想飞奔到安娜身边。



穗波朝窗外探出身子,一脚跨过窗框。



这里是二楼。穗波小心翼翼地踩着窗框下缘——细窄的酒吧招牌上缘,整个人从窗口出来。



抓着砖造的窗框和墙壁,像螃蟹一样在招牌上横着走。一阵风吹过来,扬起穗波的长发。



来到酒吧这栋建筑的边缘后,缓缓朝隔壁的小服饰店移动。脚下能踩的屋檐变得更细了,只能用脚尖站立。



往隔壁移动成功之后,穗波从踮着脚尖、身体贴壁的状态伸出脚,放在服饰店的遮雨棚上。



脚底感受着厚实布料的触感,从勉强能支撑自己体重的遮雨棚上,穗波一鼓作气往路面跳。



从高处跳下的冲击,一时麻痹了双腿。



站起来时,发现服饰店店员看到穗波从自家遮雨棚上跳下来的模样,吓得睁大眼睛凝视着她。



「不好意思,打扰了。」



穗波礼貌地朝店员低头鞠躬后,很快地跑了起来。



将酒吧抛在脑后,冲上缓坡。



要去接安娜回来。



尽管自己不够成熟,未能看出安娜内心的苦恼,但穗波仍是安娜现在的监护人——是安娜的母亲。



从草薙的ZIPPO射出的火球,如野兽般飞扑上前,袭击塩津。



在被飞来的火焰吞噬之前,塩津佩剑上的青光增强了力度,像要将袭来的火球一分为二般,举起手中的佩剑用力一挥。



熊熊燃烧的红色火焰,与散发青光的剑刃相互撞击,抵销了各自的力量。



塩津躲过火球,同时也用力踏出一步。斩击而来的佩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青色的轨迹。



草薙轻轻向后一跳,闪过塩津这一剑,同时一脚踢上塩津露出破绽的身体。



然而,塩津身子一扭,反手由下往上挥出一剑。



草薙勉强下腰躲过剑刃,一边感觉剑风带起了自己额前的头发,一边朝塩津吐出叼在口中的烟。



点燃的烟头飞到塩津眼前时,瞬间化成一大火球,将塩津吞没。



尽管那是自己发出的火焰,草薙的发梢还是着了点火星。利用下腰时的力道直接伸手撑在地上,再用后空翻的要领往后退。



——成功了吗?



就在感到顺利的瞬间,塩津从吞噬他的火球中冲出来,笔直朝草薙冲去。



他并非躲过了火焰攻击。即使塩津身上受着草薙火焰的灼烧,眼中却仍只有草薙,脑中只想着如何对他挥剑。



出乎意料的发展,使草薙的反应慢了半拍。



在青色制服着火,肌肤被火灼烧的状态下,塩津仍丝毫不为所动,俐落地挥动佩剑。



仓促之间,剑尖切开草薙高举防御的手臂,鲜血飞溅。



草薙皱着眉,用力向后纵身一跳,拉开了距离。



身体还在燃烧的塩津,立刻追上前来再次缩短距离,缠绕在他身上的青光益发强烈。



刷地一声,燃烧塩津青色制服的火焰消失。这是拥有驾驭与秩序力量的青色盟臣特有的结界产生的作用。用青色结界包围自己的身体,想必就能消灭赤色盟臣产生的火焰。



即使如此,在先前草薙香烟形成的火球攻击下,塩津受到的伤势仍是不轻。



青色制服变得焦黑一片,外露的肌肤也红肿发黑。



就算是这样,塩津仍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脸上还是一副佣懒嫌烦的表情,淡然地将剑举在手中。



草薙抽动一边脸颊,不由得苦笑。



「哎呀……我看你既没大义又没干劲,还以为战斗时也会随随便便……没想到你的战法这么激烈。」



「因为我有领薪水。」



塩津说道,懒洋洋的声音依旧毫无霸气。



「领多少钱做多少事,这就是专业人士的坚持吗……?」



说完,草薙嘲弄地笑了。



「不对,我看你只是早就懒得思考而已。」



塩津挑了挑眉。



「你已经什么都不想思考,这十年来就这样放弃思考,任凭惰性牵着走,不是吗?」



不知不觉,草薙发现自己正刻意用挑衅的语气说话。这点令自己也感到意外。草薙向来挑衅对手时,都是经过有目的的算计。



从未像这样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然而,草薙还是继续说下去。



「你根本就打从心底厌烦这份工作吧?一定觉得开什么玩笑吧?可是你却将这些想法和情绪统统抹煞,只有身体在动,像个机器人一样。」



「没想到你这男人在战斗中还能这么饶舌。」



塩津厌恶地眯起眼睛瞪视草薙。草薙也瞪了回去。



「只懂得依存王,依靠王,等失去了王就放弃用自己的脑袋思考了吗!」



就在草薙如此嘲讽的瞬间,塩津缩短了原本拉远的距离,手中的佩剑笔直地刺向草薙。



这次的攻击,不像刚才只是毫无感情的履行任务,充满了难以遏止的怒气。



草薙张开手脚躲过突刺攻击,将手中的ZIPPO对准塩津。虽然以枪弹般的速度发出火球攻击,却被塩津的佩剑格开。继第二发、第三发之后,第四发的攻击有如火焰喷射器,喷出的火焰吐着长长的火舌。



塩津竖起佩剑,以剑刃为轴心展开青色的力场。像是足以切割石块的流水,青色光芒将火焰一分为二。



但是草薙手上拿着变成火焰喷射器的ZIPPO打横一劈,从ZIPPO中喷出的火焰激流拉长,成为一条充满弹性的火蛇。被塩津的佩剑斩成两半的火蛇脱离ZIPPO,像是拥有自我意识的生物一般,试图缠住塩津的身体。



塩津翻转手腕收回佩剑,以轻抚的手势沿着火蛇的曲线斩下,抵销了攻击的力量。



然而,另一条火蛇却不规则地蠕动着,像在逗弄塩津一般避开他的剑,瞄准他的身体。



塩津的注意力被这条捉摸不定又不停蠕动的火蛇夺走,一心只想斩断它。即使如此,他也只花了几秒的时间和这条火蛇搏斗。



然而,就在塩津的佩剑赶上火蛇,剑上的青色力量和火蛇的火焰相互冲击,打消火焰的瞬间,枪弹般的火球再次袭击松懈的塩津。



这次的攻击比刚才火力更强。塩津一声不吭地倒地。



「……别再起来了。」



草薙苦涩地说着,低头俯瞰塩津焦黑伏倒的身体。



「领多少钱做多少事不是吗?我们不是为了和你们战斗而来,所以别再妨碍我们。」



呵呵。脚下传来低沉的笑声。



草薙皱起眉头,望着笑声的主人——被烧得体无完肤,倒在地上的塩津。



塩津抬起头。



自暴自弃的苍老容颜,浮现一抹凄惨的微笑。只有眼神异样发光,盯着草薙不放。



「是啊,好久没这么痛了……十年前,或许十年前就应该好好尝受这种痛苦的滋味。」



「想忏悔,找别人去吧。」



草薙冷冷回应,塩津却弯起嘴角发出挑衅的笑声。



「你很害怕吧?」



这句意想不到的话,令草薙讶异地皱着脸。



「……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害怕总有一天,自己会变得像我这样吧?」



草薙不由得忘了呼吸。



同时在心中咒骂自己这简直像承认被说中的反应。



这个念头,一直偷偷藏在草薙心中。



「那似乎是上一代赤之王的力量造成的。」



草薙想起和周防谈论迦具都陨坑时的事。迦具都陨坑,是由于上一代赤之王的力量失控,在达摩克利斯之剑整饬之下造成的。



「是喔。」



周防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回应。



可是,草薙已经察觉他望着远方的眼神深处,带着某种向往。



——他想到那里去吗?



草薙并未将心中这令人焦虑的想法说出口。



渴望爆炸的炸弹。



在周防尚未成为王之前,周防就给草薙这种印象。



当还是普通人时,草薙曾对不知节制而负伤的周防生气。或许当时对他的怒气之中,也掺杂着自己终究还是和十束联手将周防推上King之位而产生的罪恶感。



那时,周防望着生气的草薙苦笑。



草薙已经不会再对周防认真生气了。



青光一闪。



回过神来时,肩上被跳跃起身的塩津重重砍了一剑。



由于草薙完全心不在焉,这一剑斩得相当深。



肩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令草薙咬紧牙根。再晚一秒就要喷血了。



火辣的疼痛感,反而让脑袋冷静下来。



草薙没有按住伤口,也没有拉开距离,只是啧了一声,猛然抬起腿。



脚尖正中塩津握住佩剑的手腕,传来一阵骨头碎裂的感觉。塩津手中的佩剑飞起,草薙伸出的腿顺势打横一劈。脚跟磕上塩津的太阳穴。



把脚踩在仰倒的塩津胸前,举起ZIPPO像举枪对着塩津的头。



此时,从塩津手中飞出的佩剑,正好发出声音插入墙壁。



肩膀流出的血慢慢染红草薙的衬衫。



草薙和塩津都不住喘息。



两人忍受着身体不断蔓延的疼痛,沉默睥睨对方。



很快地,塩津眼中的危险气息消失,身体瘫软,仿佛昭示着再也没有战斗的意愿。



草薙低头俯瞰这样的他,带着痛苦扭曲的表情,静静开口回答塩津刚才的问题。



「……预测最糟的状况,是参谋的工作。」



「真是优秀。」



塩津的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真心。



「你放心吧……你不会变成像我这样。」



塩津眯细眼睛仰望草薙。



身上没有任何杀气,连一点霸气都不留的塩津,看起来更苍老了。只是,尽管身体仍忍受着痛苦,那双疲惫的眼神似乎因安心而松懈。



「是我输了。」



周防和十束找到继续深入地底的电梯并搭了上去。驱动前往下层电梯的密码,也由刚才被抓到的那名职员提供。



周防默不吭声,双手插在口袋里,一派轻松的站姿教人看不出他现在正深入敌境。



「草薙哥没事吧?」



十束想着留在上层的草薙说道。



「不用担心他。」



被周防语气缓慢,理所当然地这么一说,十束苦笑起来。



「你真的很相信他。」



当然,十束也很相信他。可是,一想到上次从Scepter4屯驻所和塩津谈判回来时草薙疲惫的表情,还是有点担心。



电梯缓缓抵达。



伴随机械停止的沉重声响,电梯门打开了。



轰!开门的瞬间,爆裂音和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如浊流般涌入门缝。



十束不由得眯起眼睛,周防则依旧是一派轻松的姿态,只是从身上微微掀起一股赤色的防御力,抵销了冲击波的力量。



周防的力量与冲击波相抵之际,发出足以摇撼整所中心的巨响,地板和墙壁为之焦黑,整层楼黑烟弥漫。



「嗯?」



在遭遇强烈能量偷袭的状况下,周防却兀自歪着头,声音听起来甚至像是还没睡醒。



刚才那并非青色盟臣的力量。



别的不说,他不认为目前的Scepter4中还保有具备这等力量的人。



然而,周防也未多加深思,一脚跨进楼层。



十束默默跟在他身后。



就在两人踏出电梯的瞬间,一道尖锐划破空气的斩击从另一个方向袭来。一把锐利的刀从黑烟中刺向周防。



周防瞥了那把刀一眼,举起单手挡下。蓄满赤红力量的拳头轻易拨开刀刃——一般来说,直接拿赤手空拳格挡刀刃是不合常理的,但周防做来却是轻轻松松,自然地让人忘了这是件不合常理的事。拳头拨开刀刃后,随意伸展的手朝持刀袭击者的手腕一抓。



然而,正当周防的手就要抓住对方时,袭击者的动作产生质变。



他的动作急剧加快,宛如在看快转的影片。



从周防原本完全可以抓住他的手中溜开,袭击者在空中转身重新调整姿势。落地一瞬之后又再次朝地面一踹,如蝗虫般飞起,先是一度四肢紧贴墙壁,再朝后方飞去,将与周防之间的距离拉远。



这一切发生在约莫零点五秒内。



弥漫整个楼层的黑烟渐渐散去。



「好危险哪,差点被捏死。」



动作宛如蝗虫的持刀袭击者喘着气说。



「即使如此,你也太乱来了。」



站在持刀袭击者另一端,一个矮个子的男人说。他手中酝酿着高压能量体,发出啪啪火花,看似随时都要爆发。电梯门打开时的攻击恐怕就是他发动的。



「早就知道得乱来了吧……既然是能让我们犯的罪一笔勾销的事,怎么可能不危险。」



持刀袭击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