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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2 / 2)




「这样好吗?」



「嗯。其实人生有很多事情不说反而比较好。现在的你,只要好好考虑如何保护美纪小姐,让她平安生下头一胎就好了。这个啊,请你就当作是欧巴桑的忠告吧。」



「可是,可是这样的话……」



「是啊,这么一来你就不能找青木淳子了,那是我们的职责。这样可以吗?」



多田一树来回审视着知佳子与牧原。「你是说,警方真的肯相信我说的?」



「你是指念力纵火吧?」



「对,该不会笑我在做白日梦吧?」



知佳子露出微笑。「多田先生,老实说,我实在难以相信真有这种超自然的力量,不过我们这位牧原刑警好像另有想法。」



牧原板着脸。



「我觉得这位青木淳子小姐,可能涉及一连串事件。只是,如果多田先生是个想像力丰富的人,从头到尾都是在捏造故事的话,那就麻烦了。这些事未经调查之前,我也不便置评。」



知佳子预期多田一树可能会有好几种反应。结果,对方表现出最诚实的一种。



「谢谢。」他说。



知佳子掏出名片,把自己的呼叫器号码、自家的电话号码、牧原的手机号码等等所有想得到的联络方式通通写在背面,交给多田一树。



「如果……,我是说如果哟,青木淳子小姐再出现或是与你联络,请你立刻通知我们,随时都可以。并且请你尽量问出她的近况,主动表示你想见她。」



多田一树接下名片,脸上的表情恢复紧张。「如果我通知你们,那样……,会不会出卖淳子?」



知佳子想说「不会」,青木淳子是犯案者的可能性——毕竟道件事太荒唐,这种超能力也太荒谬——只有一半,知佳子等人逮捕或拘禁她的可能性当然也是一半。可以说只有一半,也可以说多达一半。不过,她认为现在一定得说「不会」。



可是,牧原已抢先回答:「不、不对。」



多田一树看着牧原。牧原这次不再是瞪视,而是用沉稳的眼神迎向多田。



「不是出卖她,那是在救她。」



有短短几秒钟,多田一树把名片紧握在手中。然后,终于下定决心,放进西装内袋。



「你不用担心佐田夫妇,我们打算这么跟他们说——是多田先生想太多了,有点神经衰弱;也许说你把最近看的小说情节和现实生活混为一谈。就算这样,佐田他们也不会瞧不起你或嘲笑你。」



「嗯,这我知道。」



「不过,我们会找个好理由,请他们在网站上贴文,表明你是某起不良少年虐杀案的被害者家属,很想见见这次一连串事件的关系人。青木淳子说不定会上网去看。」



多田一树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谈话结束,知佳子和牧原准备离席。



「牧原先生。」多田一树叫住他。牧原本已弓腰起身,仿佛被他的视线拖住,又坐回原位。



「你说的……,很有道理。」多田一树说着,笔直地看着牧原。



牧原无言地回视着他。



「诚如你所言,在我……,内心深处,隐藏着连我自己也没察觉的真正想法,这一点我承认。」



「……」



「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说,你虽然洞察我的内心,但你无法了解我的心情,绝对无法了解。我想你大概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吧。即便如此,你还是无法体会那种亲人遇害,眼看凶手逍遥法外,恨不得亲手报复的心情。没错,我的确在计划中途离开了淳子,因为我跟不上淳子的计划。可是,我当时是真心的,想杀死小暮昌树的心情没有半点虚假。但我终究做不到,也许是因为太胆小吧。我只想强调这一点,只想告诉你,你不可能懂得我当时的心情。」



牧原默然。各种念头与感情在他心中激荡,透过空气的震动,传达给知佳子。



「我懂。」他静静地说。「因为我跟你有相同的体验。」



多田一树睁大了眼。「啊?」



「我也在类似的情况下,失去了年幼的弟弟,那个凶手至今还没远到。我弟就死在我眼前,现场没有其他目击者,所以大家怀疑是我干的。」



多田一树看着知佳子,仿佛在问这是真的吗。知佳子以眼神默认。



「从那时起,亲手逮捕那个杀害我弟的凶手,就成了我的人生目标。」牧原淡淡地继续说道,「那成了我活着的唯一目的。亲手逮捕凶手,让他得到惩罚,只有报复成了我活着的唯一希望。我不像你……」



他语塞了一下。



「我没能得到中途转换跑道的机会,所以我的人生有一半以上都浪费掉了。」



他起身,拿起大衣,就这么走了出去。知佳子与多田一树不发一语地果立了好一阵子。



知佳子走出街角,花了五分钟才找到牧原。他正在通往电车车站那条路上的公车站牌旁讲手机,一边抽烟一边眯起眼睛,像是被烟熏痛了双眼似的。



知佳子一走近,他就挂断了电话。



「是仓田夫人。」他说,「她说小薰今天下午出院了。」



「回家了吗?」



「不,好像暂时住在赤坂的饭店,就她跟夫人两个。联络方式我已经问过了。」



「帮佣的江口小姐呢?」



「听说被仓田先生开除了。」



「是吗?砧小姐好像也被调离小薰的案子,现在只剩我们了。」



牧原收起手机,把烟蒂扔进站牌旁的烟灰缸。



「你刚才没提耶。」知佳子说。「你没告诉他,青木淳子小姐说不定就是你正在找的……,杀死你弟的凶手。」



他耸耸瘦削的肩膀。「说了也没用吧,只会让他有戒心。」



「那倒也是。」知佳子把双手插进外套口袋。「牧原先生,你绝对没有浪费人生。」



牧原假装在仰视公车站牌。一脸「没听见」的表情。



「更何况,你的人生连一半都还没走完呢,你比我年轻十岁以上吧。」



「有差这么多吗?」



「当然有。」知佳子说着笑了。牧原没笑,却不再装聋作哑,他看着知佳子。



「他当然想忘记一切,也不想让新的生活中一起打拼的伙伴们知道那段过去。况且,他那样做是对的。」



「为何这么想?」



「因为我和他的做法相反,结果失败得一场糊涂。记得当时的我——正好是他遇到青木淳子的那个年纪吧。」



他的嘴角浮现苦笑,好像这时候就该苦笑似的,其实心里另有想法。



「当时,我很想跟一个女孩结婚。幸运的是,对方也有同样的想法。所以我把我弟的事告诉她,因为我不希望有事瞒着她,所以我毫无保留地说了。我告诉她,就算花一辈子时间也要找到凶手。她也说要帮我。至少在当时。」



「在当时……」知佳子说着,微微地点头。



「对,在当时。接下来,我想你这位前辈大概也猜到了吧。」



「对,我想像得到。你弟的事成了你们之间的问题吧?」



「没错。」牧原双手一摊,脸上露出魔术师把兔子变不见的表情。「你知道她怎么说吗?她说我啊……,中邪了。我忘不了我弟,满脑子只想找凶手。她说:你把人生的重心全部浪费在复仇,那你怎么可能爱我,与我共组家庭,疼爱我们的孩子呢?我说我可以。她说我不能。简直是各说各话。」



他笑了一下。



「她还说,多年来,你被复仇的心冻结,在你自己还没察觉的情况下,你已经变得比杀人凶手还冷酷了。」



知佳子摇摇头。不带肯定也不表示否定,只是像拂去肩头的积雪般,把凝重的话题悄然拂落。



「结果,短短一年我们就分手了。当时我……,心中充满了恨,可是现在,我觉得她是对的。所以,多田一树也是对的。」



「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好了,我们走吧。」



知佳子重新抱紧皮包,迈步走出。



「你的人生今后还长得很。比起那个,倒是有件事让我安心多了。」



「安心?安什么心?」



「听到你刚才说的,我觉得你好像不恨青木淳子这女孩。」



抬眼一看牧原,他露出有点……。对,只是一瞬间——畏怯的表情。



「恨不恨?我还不知道。」他说,「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她。」



「说的也是。」



「不过,惟有一点我确信。」他边吐着白雾气边说。「我和她……,应该很像吧,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