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笔试测验对课程的理解度。



我草草解完所有的问题，埋首想事情。



几天前，我暗杀了暗杀者。



……问出的情报并不多。



拷问到最后，我得知这次的幕后黑手是贵族派的某方人马。



我有将结果转达给父亲，以及校长。



所幸不是王国派。



图哈德家属于王国派，总不能跟自家派系互斗。



……尽管从这个国家的角度来看，王国派与贵族派之争就足以构成内斗了。



还有，艾波纳被找上的理由也晓得了。



某方面来说，算是极正当的理由。



『那码归那码，时候终于到了。』



今晚要替塔儿朵动手术。练习够充分了，而且从明天起放假。



拿下眼罩要等两天，因此选在放假前夕正好。



「测验结束。收考卷。」



考卷被收走了。



隔了片刻钟声便响起，告知课程结束。



如同往常，蒂雅和塔儿朵赶到我的身边，但最近又多了一个人。



「这次考题，我会的不少耶。托读书会的福。」



是艾波纳。



由于她的课业在这个班上严重落后，教她读书的机会不少。



如此反复的过程中，我们就觉得每次都要选日子是多此一举，干脆定期办读书会。



不知为何，连诺伊修和芬恩都会来参加。



「基础打起来了呢。照这种步调，再过半年应该就不用我们帮忙了。」



「我会加油的。总不能一直在班上垫底嘛。」



「加油。」



真恐怖。她究竟是以什么样的速度在成长？



艾波纳显得有话想问又不好启齿，我就催她说出来。



「为什么你们要对我这么好呢？果然就因为我是勇者吗？」



艾波纳一面垂下目光，一面问道。



她不擅长拿捏跟人之间的距离。明明会依赖人却又没有自信，所以便想着「自己没有用」，这会化为她对旁人的不信任感。



「要说那不是理由的话就会沦为谎言了。可是，不只因为那样。跟你在一起能让我开心，我才这么做。因为我不擅长骗人，跟讨厌的家伙在一起就会心情不爽。」



「是吗？太好了。我一直在担心是因为我是勇者，你才不甘不愿地陪着我……你对我这么好，将来我会报答你的！」



亏我讲得出这种谎话，连我自己都觉得感慨。



然而，这是有必要的谎。既为了刺探她的弱点，也为了营造不用杀勇者的局面。



塔儿朵在意起时间，开始坐立不安。



「再不去图书室的话，预约好的座位要被取消掉了喔。」



「啊，那就惨了。毕竟图书室完全不通融，只要晚一秒，位子就会被别人抢走。」



「唉，那里不能用的话，用我们的房间当场地就好啦。反正宿舍地方够大。」



「「那样不行。」」



塔儿朵和蒂雅齐声否定我。



为什么？



房间有塔儿朵打扫得干干净净，被人看见也不会困扰。



基于职业性质，被人看见会困扰的东西我都藏得不会两三下就曝光。



……因为我有设想过当我们不在时，被人擅自闯进房里的情况。



「哈哈哈，卢各被管得好严呢。有蒂雅和塔儿朵两个女生骑在你头上，应该很重吧。要不要把其中一边让给我呢？」



诺伊修打趣问道。



「我没有那种打算，因为她们俩都是我重要的伴侣。」



如此宣言以后，塔儿朵和蒂雅就脸红了，艾波纳则带着小孩想要玩具似的脸嘀咕：好好喔。



「总之，动作快一点。时间真的要来不及了。」



我收拾好东西站了起来。



◇



到了假日晚上。



我在塔儿朵房间跟戴着眼罩的她面对面。



先前赋予图哈德之眼的手术已经顺利结束，今天终于可以知道施术的成果。



「好紧张喔。希望塔儿朵的眼睛看得见。」



「手感是成功的，不过仍有可能发生万一。我也很担心。」



我用那个暗杀者反复练习，准备到万全才动了手术。



「啊，卢各少爷，蒂雅小姐，时候终于到了对不对？」



塔儿朵用手捂着右眼的眼罩。



「我会帮你拿下眼罩。不过，话先说清楚，千万别为我着想。即使手术失败了，为了避免让我沮丧，塔儿朵难保不会说自己看得见。」



「……唔！我没办法否认。」



塔儿朵就是这样的孩子。



「拜托你万万不要那么做。即使发现施术结果不妥或不佳，早期发现就可以设法改善。可是呢，时间过越久就越是无法挽救。有任何一丁点不适都可以说。就算你没有把握分辨是不是不适也无妨，向我发誓，你会把一切告诉我。」



「是，我会那么做的。」



我和塔儿朵对望。



色泽明亮的左眼映着我。



我缓缓替她解开右眼的眼罩。



经过手术，色泽变得有点暗。图哈德家的人动过手术会变成灰色，不过塔儿朵的情况仅止于彩度下降。



由于一直戴着眼罩，焦点没有对上。



「卢各少爷，看起来很模糊。」



「那是因为一直被眼罩盖着。你看看这道光。」



我用魔力点起光芒，然后交代她凝视。



焦点对上了。



「能看见东西了。」



「那么，下一步。你过来这边。」



我牵着塔儿朵的手，移动到窗口旁边。



窗户打开后，我指向远方山头。



「首先，你单用没做手术的左眼看那座山。」



「我看得见。」



「那么，长在那座山头最高处的大树，从主干伸出的枝丫有多少？然后，你说说看树枝上有什么样的生物。」



「我看不到。别说树枝，我连有那样一棵树都看不出来。」



我想也是。这是不用望远镜就看不到的距离。



「那么，这次换右眼。」



「好厉害，真的有大树，而且连有多少树枝都看得出来。虽然隐隐约约，居然看得这么远。十六根，有十六根树枝！不过，换成上头的小动物就模糊不清了。」



「你用强化体能的要领试着把魔力灌注到眼睛看看。慢慢来，慢慢来就好。」



「啊，看得更清楚了。是松鼠，还有三只没看过的鸟，呃，还有……连天牛都看得见。」



连虫儿停在几公里远的大树上都目视可见。



图哈德之眼便是如此。



「足够了。有没有其他问题？」



「用魔力强化过以后，卢各少爷、蒂雅小姐，还有我自己看起来都被闪亮亮的光粒包围着。」



「你看见的是魔力。试着多灌注一点魔力，那么一来，你连充斥于这个世界的玛纳都可以看见。」



「啊，好漂亮。这就是……大气中的玛纳。世界之力。哇啊啊，好棒，这样好棒喔。原来世界是这么美丽！这就是少爷眼中的世界！」



塔儿朵满脸陶醉地转圈，裙摆随之翻飞。



「远视及魔力视没有问题，接着是正题，要确认动态视力。塔儿朵，你尽可能退到墙际。」



「像这样吗？」



「没错。接下来我会扔球，你要接住，进一步灌注魔力，我会用相当重的力道。」



我拿出暗杀道具之一。



外观是拳头大的白球。



我在球上面稍微恶作剧以后才高举手臂。



塔儿朵看我用魔力强化体能，就跟着强化体能，并且把力量灌注在眼睛。图哈德之眼发挥了真正的价值。



确认之后，我振臂掷出。



以魔力强化体能投球，时速可达两百多公里。



塔儿朵接住了这样的球。



接住时速两百多公里的球很了不起，不过塔儿朵即使没有图哈德之眼也办得到。



我想确认的是另一点。



「哇啊，少爷要为我庆祝吗！我好高兴。」



「好，合格了。我最想赋予塔儿朵的就是这个，在极速领域也能看清楚的眼睛。」



「咦，卢各、塔儿朵，庆祝是什么意思？你们之前一句话都没有提过吧？」



蒂雅纳闷得眼睛直打转。



「我把讯息写在球面上。」



「是的，球明明在旋转，我却看得清楚。」



「好厉害喔，图哈德之眼。那种讯息，我根本看不清。」



蒂雅看不见也无可厚非。



球不只快到时速两百多公里，每秒旋转更超过一百次。



靠普通眼力不可能读到如此极速且超高速旋转的球上面所写的讯息。



「走吧，我们立刻出发到王都。物价虽贵，偶尔去一趟也不错。」



王都位于从这里搭马车约两小时车程的距离。



尽管王都的物价非常高昂，却充满了一等一的货色，是最适合豪华游玩的地方。



「也对。要庆祝塔儿朵手术成功嘛，应该痛快地玩。」



「感觉可以学到许多烹饪的知识，我好期待。」



像这种时候，大可只顾玩乐。



不过，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塔儿朵。



「右眼的手术成功，表示少爷也会替左眼动手术对不对？」



「是啊，保险起见，观察几天后再施术。无论怎样明天都得上学。即使要动手术，也得在下次放假前的晚上执行。然后，你把这戴着。」



「这片小小透明的东西是什么？」



「这项道具叫隐形眼镜。只要戴上这个，左右眼睛的颜色看起来就一模一样。眼睛颜色突然改变，会让周围的人吓到吧？」



「啊，少爷说得是。我会珍惜使用的。」



「从明天起的训练想必会很辛苦，但你要加油。当你能活用那眼睛时，就会得到与以往不同次元的强度才对。」



「如此一来，我就可以提供比以前更多的助力给少爷了！」



「我帮你设计的风魔法也能运用得更加巧妙呢……我自己也要准备王牌才行。再拉大差距恐怕就真的不好了。」



今天才刚拿下眼罩所以有顾忌，但是从明天起就要在实战形式的训练中让塔儿朵适应图哈德之眼。



眼睛看得太清晰会对脑部造成负担，适应之前应该要花上一段时间。



「今天出门可不要有任何顾忌喔，因为我会动用特别预算。」



「哦，那我要毫不留情地点贵的酒喔。」



「那么，我想点看看专门养来吃的牛肉。听过传闻后，我就希望这一生能吃到一次。据说肉质柔软得做工的牛儿完全没得比呢。」



她们俩都知道在这种时候客气反而失礼。



今天似乎会有一场开心的庆功宴。



不过，应该要避免被人跟踪比较好。我只是男爵的子嗣却在王都高档店奢侈地玩，被人知道会惹来闲言闲语。



店家也选择能帮顾客保护隐私的高档店，并且在个人包厢庆祝吧。



「换好衣服就集合。要去的是上流店，你们要想好。」



「我会换上卢各少爷在穆尔铎帮我买的礼服。」



「记得我有件礼服是可以迷倒卢各的呢。」



真期待她们俩的礼服。



赶紧换好衣服，到城里去吧。



幕间│暗杀者与勇者约定



今天的课半天就结束了。



感觉大家从早上就无法专心听课。



为了让学生们纾压，每两个月会安排一次特殊的活动，而那便是今天。



我对格外静不下来的艾波纳攀谈。



「决定好今天要买什么了吗？」



「都还没有谱耶，因为我对店家的名称不太清楚。不过，购物这件事让我好期待，我还带了一大笔勇者的薪水过来。」



艾波纳拿出一只疑似塞满金币的皮囊。



「听说学园市集很热闹，逛一逛肯定会找到好货啦。」



所谓特殊活动，就是指学园市集。



学园位于王都之北，因此学生在寻求娱乐之际只能去王都。



然而，王都的物价异常高昂。



是只有获选者能住的地方，店家陈列的商品也会是与其相符的货色。



大贵族之类还吃得开，但是财力弱的贵族们在王都就没什么乐子了。



于是，校方就安排了学园市集。



向各地城市的人气店家招商，让他们在学园内设摊，为期三天。



商品价格跟总店相同，申请入学的平民或下级贵族都能逛个痛快，而且还会有限定品与抢先贩售的新商品。



不只亚尔班王国内，有时连他国都会有人气店家过来做生意，使学生们心都飞了。



「塔儿朵你们有没有想要什么？」



「我没有东西想买，因此跟少爷逛完一圈，有的话再来考虑。」



「呃，我也没有什么想要的，所以我先回去了喔。」



姑且不提塔儿朵，蒂雅怪怪的。



蒂雅是好奇心的化身，在这种场合会率先表示有兴趣才对。



实际上，她从几天前就心神不定，现在也显得不太对劲……何况今天早上我才看见蒂雅在确认手头有多少钱。



恐怕她已经决定好要买什么了。



然而蒂雅却这么说，应该是因为不希望买的东西被知道。



蒂雅隐瞒了什么固然令人好奇，但是就让她去吧。



「聊什么好玩的，也让我加入好吗？」



「是你啊，诺伊修，我们在讨论要到学园市集买什么。你应该没兴趣吧。」



四大公爵家的大少爷。



就算在王都，他一样爱买什么就买什么。



我知道他为了招收伙伴，还会带看上的人物到王都玩，目的在于收买人心。



「我当然有兴趣，毕竟有的东西是花钱也买不到的。比方说，这次的强档是欧露娜。据消息指出，他们会早一步贩售新商品，我身为粉丝可不能错过。」



「……原来你对欧露娜有兴趣啊。」



「会化妆的不只是女性，那所谓的乳液也惠我良多。」



尽管男性最好也要注重肌肤保湿，但他有这一面倒是让人意外。



没有错，如诺伊修所说，我以伊路葛·巴洛鲁的身份成立的化妆品品牌欧露娜也会设摊。



而且我预计也会到场，为了收取之前另行委托玛荷的调查报告。



「啊，广播开始了耶。」



如塔儿朵所说，传出广播的声音。



活动开始的宣言。



全校学生一溜烟地前往学园里地方最宽阔的广场。



会这么拼命也是有理由的。三天的学园市集中，只有今天不对外开放。



假期剩下的另外两天，一般游客就可以入场。



那么一来，游客将从王都等地蜂涌而至，看上的商品便难以买到。



「我们也走吧。毕竟好东西一下子就会卖完。」



「好的！呃，蒂雅小姐真的不去吗？」



「嗯，我不用了。别在意我，你们去吧。」



「塔儿朵，走吧。蒂雅，我会买个伴手礼回去。」



有我们在，蒂雅就不能秘密采购。随她高兴吧。



就这样，我们决定前往学园市集。



◇



学园市集办得正热闹。



「卢各少爷，人满多的耶。」



「几乎所有学生还有教职员以下的员工都会来啊。」



光学生的话不满两百人，但是把维系校方营运的人全都算进去，人数便相当可观。



既然具备城寨机能，就会需要为此贡献的人才。



塔儿朵摊开导览图。



学生们都有事先领到导览图，上头记载了店家分配的位置。好在导览图不只写着店名，顺带也附有简介。



「全都是连我都知道的知名店家，让人看得眼花缭乱呢。不过，这种有名的店家为什么愿意专程过来摆摊呢？」



「单纯以收益来讲，恐怕没亏本就很好了。毕竟摆摊条件是要用与总店相同的价格来卖……人气店家是期待我们将来的发展与口耳相传的风评。在这里，不是聚集了众多贵族子女吗？只要把商品卖给我们，将来或许就会得到出手大方的主顾，还能让风评在贵族之间传开。」



由于价格与总店相同，光是移动成本就亏了。



即使如此仍有许多店家表示有意愿，正是把眼光放在将来，而非在这里的营收。



另外，剩下两天会有来自王都的游客，这也是一大诱因。



在王都要获得展店许可极为困难，能卖商品给王都的顾客机会宝贵。



「我都没有想过这些呢。做生意好困难喔。」



「就是啊，商界不简单。」



「呜呜呜，看来我当不了生意人。」



要成为一流商人得靠天分，光努力还不够。



一个人若不能时时顾及我说的那些，从商便难有成就。



如果能办到那一点，就可以从万般事物找出商机。



「呃，我也跟着来好吗？」



「行啊，我不介意。艾波纳跟我们是同学，再说大家一起逛才开心吧。」



「嗯！像这样跟大家一起买东西，我还是第一次耶。」



蒂雅没有跟着来，相对地，艾波纳跟我们一起。



我们三个逛起摊子。



聚集而来的不愧是人气店家，商品全都饶富趣味。



仔细一看，会发现各店员工也在窥探其他摊贩。



这应该也是店方过来摆摊的好处。



人气店家之间可以互相学习。



我们在摊位买了用透明表皮卷起来蒸的稀奇点心填饱肚皮，并且一间一间地逛，有喜欢的东西就买。



光是走马看花也开心。



在某间店前面，塔儿朵眼睛一亮。



「好棒喔。别致的布料，泛着淡粉红色。这种颜色是怎么染的呢？还有这块是天蓝色！」



「这种颜色，是米蕾那件——」



塔儿朵看的是服饰店。



卖的不只衣服，连布料都有。



「的确，这么鲜艳的颜色并不多见。」



染成了樱花色与天蓝色。



这间店的招牌商品。布本身的材质也很好，但就是因为他们染得出这种颜色才打响了名声，变成人气店。



樱花色与天蓝色染料，记得原本是在某处偏乡领地以小本生产的特产品，不过被这间店看上签过专属契约后就广为热销了。



「明明是这么棒的布却好便宜！买回去当礼物，艾思丽夫人肯定会很高兴。」



母亲的嗜好是裁缝，有这么上等的布应该会相当高兴吧。



「礼物的份我来买就好。塔儿朵，你可以买你自己喜欢的。」



「可是，我受了夫人好多照顾耶。」



「我也想要孝顺妈。这样吧，你帮我挑，钱我来付。当作我们俩一起送的礼物。」



「怎么行呢，这样不妥。」



「并不会。现在你比我更懂妈的喜好，挑货色只能交给你，起码让我出钱就好。」



「那么，呃，就麻烦少爷了！」



塔儿朵一脸认真地开始端详布料。



她拼命思索母亲的喜好，看来需要花时间。



一回神，我看向艾波纳那边。



她并没有看布料，而是在看衣服。



眼神有几分哀伤，仿佛在缅怀什么。



……假如艾波纳肯向我揭露自己是女性的秘密，买下来送她当礼物倒也可以，但她依然假装自己是男性。



要是送女装给男人，我就成了变态。



「卢各少爷，我决定好了，就选这匹带着奇妙淡粉红色的。」



我的心思被塔儿朵出声拉了回来。樱花色的布。因为她不认得樱花，才会说是奇妙的粉红色吧。



「触感也不错，感觉妈会喜欢这颜色。再说，应该也很适合你。」



「这并没有什么关联啊。」



「有关联。毕竟妈做好衣服以后，要穿的人是你。」



「的、的确。」



母亲很喜欢塔儿朵，还把她当成换装人偶。



「艾波纳。」



我叫了艾波纳，却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