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韩信刘邦】（八）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对你怎样？”

吕雉恼羞成怒的尖厉声音在耳畔炸响，刺得人耳膜生疼。

懒得理会这个濒临疯狂的女人，韩信仅是躺着，连眼睛都不睁开。

“哼，我可是皇后，与刘邦平起平坐的存在，若非当年我鼎力相助，他又怎能成此大业？你放心，就算我杀了你，他也不敢把我怎么！”

似是想起什么，吕雉突兀笑了，抹得艳红的唇噙着冷冽与嘲讽

“你这般有恃无恐，怕是那时刘邦于众臣面前为了体现自己赏罚分明而对你道的一席话罢，‘见天不杀，见地不杀，见刀兵不杀’，我说的，不错吧？”

“不过，你当真认为，这样，你便能安然无恙地走出长乐宫？”

挥了挥衣袖，手下侍女立即会过意来，捧来一个金盘，而在那个雕琢精致装饰华美的金盘之上，赫然摆放着一排整整齐齐尖得扎眼的竹签！

玉手捏起其中一根，吕雉雍容的笑中，多了几分扭曲和疯狂，以及暗藏的快意与嫉妒，一步一步，她与韩信的距离慢慢拉近。

一刹那，韩信只觉浑身寒毛乍起，浓郁危机感油然而生，强压之下爆发的力量使他猝然爬起，手紧抓笼子支撑着自己站起，踉跄一下便稳住身子，桀骜眸子盯人。

“哼，吕雉你个老女人，你当真以为，你这破烂笼子关得住小爷我嗯？”

既然对他已不抱任何希望，韩信再也不用以虚伪的面具示人来伪装自己，束缚天性。微微扬起下巴，深蓝色狭长眸子中除却自信再无他物。

“天真。”

摇了摇头，吕雉不紧不慢地将手伸入那说宽不宽说窄不窄的空隙中，泛着青光的竹签映衬涂满丹蔻的修长葱白手指更为无暇，于浅笑中，竹签一点点没入皮肤，刺痛神经。

“你以为，我会如此费尽心机后再让你逃出去日后来报复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早就对你动过刑了，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你也应该感受得出来吧――那种程度不会导致人死亡，但足以使他变成一个废人。说实话，你现在还能站起来，着实令我惊讶，但这已经是极限了吧？”

“不愧是连刘邦都惧怕三分的吕后，果真蛇蝎心肠。”

韩信明目张胆地嘲讽着，口吻依旧那般随意不羁，但笑容却扭曲在一起，脸色也白得骇人。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来人，把逆臣韩信捆起来，处死，记住，要用‘这个’。

怒极反笑，吕雉下达了最后一道指令，末了，还不忘加句话。

……

下唇早已被咬的失去知觉，口腔中弥漫着浓郁腻人的甜腥味，感受着钻心刺骨的疼痛狂风骤雨般落在身上，韩信心底倏忽涌起一股意外的自嘲。

使我灭亡的，是这不起眼的竹签；但真正将我推入深渊的，怕是……我自己吧。

选择了刘邦，重言无悔，但重言犯下的最大的过错便是，信了这君王。

他并非当年护在他身前的刘邦，而是统治楚汉之地的充满野心的无情君王。

重言心悦的，乃刘邦，非君王。

……

无力地倒在地上，韩信清楚的明白，自己的生命已然走到尽头。

似是回光返照，韩信涣散的眼眸再度亮起，沙哑的嗓音回旋在空无一人的钟室内。

“飞鸟尽……”

远方的群山之中，一名身着白金长袍手捧大书的清秀男子伫立在山峰之巅，低低地吟着，声音飘渺而空灵。

“良弓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