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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1 / 2)



安倍昌亲今天也请假没去工作。



因为他自己不太舒服,更糟的是女儿的状况也非常不乐观。



被黑影吞噬拖入水池后消失的梓,听说是躺在某棵樱花树下。



六合发现她时,她的呼吸稳定,只是身体因天气过寒而发冷。但是,就在六合送她回家的途中,突然产生变化,开始发烧,体温急剧升高,不停重复相同的梦呓。



经过一天,热度有增无减。



梓躺在垫褥上呻吟,不管怎么替她冷敷,热度都不退。她痛苦地扭动身体,不停说著梦话。



有时不成句子,有时听得很清楚,内容都一样。



火焰之花将消失于同袍之手。



每次听到断断续续重复的话,昌亲的心就发毛。



昌浩出现了失物之相,藤原敏次对那个面相说了一句话——



水滴淌落在花上。



妻子千鹤用心清洗掉进水池弄脏的球,把球洗得跟原来一样漂亮。



她说要是不做点什么,精神会崩溃,所以不顾仆人的阻止,花了很长的时间清洗,最后泪流满面,虚弱地蹲下来。



现在岳父、岳母在主屋陪著躺下来的千鹤。



昌亲说要自己照顾女儿,交代谁都不要靠近对屋。



女儿遭受的折磨,不是一般疾病。家人对这些东西都没有抵抗力,让他们接触,只会增加病人。



幸好家人都能理解。他们都知道,女婿是阴阳师,从事的是他们都不了解的工作。



昌亲非常感谢岳父母和妻子。



「……梓……!」



卧病在床的女儿,看起来很痛苦。可以的话,昌亲好想代替她。



持续念治愈的咒语,也没有复元的迹象,热度还是不断往上升,但手脚却冷得像冰一样。



更糟的是缠绕梓全身的妖气。



无论怎么驱除,都不会消失,甚至越来越浓烈。



不知道驱除几次后,昌亲看到女儿毫无进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身体摇晃倾斜,差点倒下来时,有只手从旁边揽住了他。



「谢谢你,六合……」



「不会。」



六合摇摇头,放开手,站起来。



打开通往庭院的木门。种在院里的树木都失去了生气,开始枯萎了。



六合来过这里很多次。面积虽然不大,但老仆人照顾得非常用心,是个井然有序、舒服、美丽的庭院。



底部塌陷的水池干涸,四周的树木都变色了。



丢著不管,其很快就会枯竭。六合把神气注入那些树里。绿油油的树木,会给生物带来力量,而枯萎的树木会剥夺生物的生气。



树木都枯了,生物的生命也会断绝。目前这座宅院里,生命最危险的是梓。



六合在清凉殿那棵樱花树的母树底下发现梓,立刻把她送回了这栋宅院。



原本想送到后就赶去找晴明,但察觉缠绕梓全身的妖气不断膨胀,他决定留下来协助昌亲。



缠绕幼小女孩的妖气,酷似主人的灵气,在这座庭院微微飘荡的妖气也一样。



没看到昨天比他早接到消息赶来的昌浩,六合觉得很奇怪。原本以为昌浩是知道梓在那棵树下,赶去接她,正好与自己错过。



但昌亲摇著头说不是那样。



昌浩、小怪,还有勾阵,都被从水池喷出来的黑影及凄厉的妖气困住,被拖走不见了,一直没回来。



六合听完这件事,就决定留下来了。万一再发生什么异状,昌亲一个人没办法应付。



梓的状况越来越糟。庭院的树木宛如与她的状况相呼应,也逐渐枯萎。六合察觉这个现象,所以三番两次注入神气。虽然解决不了问题,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昌亲说有邪恶的东西深入梓的体内,所以她才那么痛苦。昌亲也是个阴阳师,可以找出原因,但只能做到这样。



知道原因,却没有清除的能力。



不是昌亲无能,而是妖气太强。



难怪驱除那么多次都没有用。



昌亲没有说出来,但六合看得出来,他恨不得诅咒自己的无能。这时候帮不了他的六合,也觉得自己很没用。



身为斗将的六合,可以迎战任何有形的敌人,全力以赴。但面对潜入体内的妖气,他手足无措。



除非是能治愈伤口的天一,否则很难救得了梓。



站在庭院的六合,面色凝重地咬住嘴唇。



这时候,从头顶传来严厉的声音。



「喂!」



六合抬起头。



比黑暗还漆黑的乌鸦,飞过夜空。



「十二神将六合!你在干什么?居然站在那种地方打混摸鱼!」



出言不逊,直线俯冲下来的嵬,在六合眼前拍打翅膀。



「臭小子!公主那么焦躁不安,你却在昌亲大人家悠闲地欣赏庭院?!有点廉耻心嘛,你这个窝囊废!还不快去找安倍晴明!」



嵬愤怒地张开鸟嘴,极尽谩骂之能事,六合边叹气边点头。



他也觉得自己是个窝囊废,所以没有反驳。



「昌亲的女儿被妖气侵蚀,很痛苦。昌亲要陪女儿,万一又发生什么异状,昌亲会没办法行动,所以我才留下来。」



听完六合淡淡的说明,嵬忿忿地叫嚣:



「多么惊人的一长串话啊……!臭小子,原来你也会说话?平时就该用这么多字数说话嘛!」



「我向来都是说重点。」



「不要找借口!」



严厉叱咤的嵬,啪沙啪沙拍打翅膀,转身离开。



太不讲理了。



连六合都拉下了脸。嵬不理他,飞到对屋的外廊,发出喀喀声,走进室内。



「……」



六合深深叹口气,跟著嵬后面进去。



乌鸦突然来访,昌亲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进入室内的嵬没理他,走到卧病在床的梓的枕边,观察她稚嫩的脸。



她呼吸困难,不时发出呻吟般的声音。从紧闭的眼睛滑落下来的泪水,被吸进头发里。



嵬抬头看著昌亲,不解地问:



「她这么痛苦,你为什么不帮她驱除邪念?」



被责备的昌亲,满脸疲惫地垂著头说:



「我没有那样的能力……」



嵬瞠目结舌,又仔细看一次梓。



是妖气。无穷的妖气,在体内越搜寻就越浓烈。



「好惊人的力量……」



嵬愕然低喃,昌亲用双手掩住了脸。



「恐怕……只有祖父可以应付……」几乎快崩溃的昌亲痛苦地说:「可是……我不能再靠祖父了,父亲和伯父就是担心祖父,才把他送去了吉野……我不能因为这点事,再去麻烦祖父。」



嵬倒抽一口气,瞥六合一眼。



神将默默对它使眼色。



昌浩没有把晴明失踪的消息告诉昌亲,六合也错过了告诉他的时机。



对已经快被击倒的昌亲落井下石,太残酷了,所以六合说不出口。



要是有昌浩在,说不定也可以救梓。昌浩是晴明的接班人。他在遥远的播磨修行过三年,从他释放出来的灵气有多强烈,就可以知道他不只锻炼了武术,也磨练了灵术。



或许还不及晴明,但显然超越了昌亲。



然而,昌浩也被邪念吞噬了,没有回来。



看著他无助的背影,哑然无言的六合,忽然想起一件事。



以前,成亲被钻入体内的疫鬼折磨得痛苦不堪,快没命时,听说是靠天空的力量,停止他的时机,阻止邪气释放。



六合正要开口时,被嵬捷足先登。



「安倍昌亲,不用担心,我有办法。」乌鸦说。



昌亲缓缓抬起头。



「什么办法……」



嵬得意地抬起胸膛说:



「不用靠安倍晴明或安倍昌浩,靠我家公主,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清除这种邪念。」



六合没想到它会这么说,不禁哑然失言。



嵬发现他的反应,斜站著说:



「怎么了?十二神将,你总不会说你都没想到吧?」



「是啊……」



六合老实回答,乌鸦竖起了眉毛。



「你这个白痴……!你跟公主相处的时间多到气死我,还敢说这种话!」



气得全身发抖的乌鸦,愤然转过身去。



「哼,我好不甘心……!为什么公主对这种呆头呆脑的人那么……」



六合一句话都回不了。



他无意识地把风音摒除在外,并不是不看好她的实力,也知道自己比不上他的神通力量。尽管如此,还是没想到她,是因为主观认为她要保护内亲王,还有自私地希望尽可能不要让她涉入危险。



被骂呆头呆脑也是应该的,这次他就坦然接受了。



临走前,嵬又隔著翅膀回头说:



「在我回来前,继续驱除妖气!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盛气凌人地下命令后,嵬就飞上天空,在黑夜中瞬间消失了踪影。



昌亲茫然地目送它离去,猛然回过神来,要开始驱除妖气前,不禁歪起头叫了一声:「六合。」



这次面目扫地的六合,默然回头看著昌亲。



安倍吉昌的次男,满脸疑惑地说:



「嵬说的公主……究竟是……?」



身体异常沈重。



朦胧地逐渐恢复的意识角落,响起急迫而清澄的声音。



「……不……可……以……」



这个声音是?



「……巫……女……」



传入耳中的低语,是昌浩自己的声音。



被喧嚣的怒吼掩盖了。



「快找……!」



昌浩的眼皮发出声响张开了。



他想跳起来,但是不上力,才刚弓起背部,身体立刻违反了大脑的命令。



头晕目眩,视野摇晃,恶心想吐。



他强忍晕眩,环视周遭。



白色黑暗般的雾气已经消散,现场一片漆黑,四周被樱花树包围,近在咫尺的地方耸立著大树。



迷蒙浮现的樱花树荫下,亮起点点摇曳的火光,转眼就逼近了这里。



「找到了!」



昌浩还以为是神将们,全身僵硬,勾阵的声音直接传入了他耳里。



《不是他们。》



倒抽一口气的昌浩,挣扎著想爬起来,被隐形的勾阵制止了。



《假装昏迷。》



搞不清楚状况的昌浩,听她的话,把脸趴在地上,微微张开眼睛偷看。倒在附近的咲光映和尸,动也不动。



远处的亮光靠近,昌浩才发现那是火把的火光,还听见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很多人踢开花瓣、沙土冲过来。人数不少与十人。从声音可以听出是成年男人。



从脚步声和气息,辨识靠近的人身高、大约年纪、身手好不好,也是在播磨时的修行之一。总之,就是尽可能集中精神,只靠感觉辨识是男人还是女人、是小孩还是大人。



把感觉伸展到极致的昌浩,想起那是很普通却十分严酷的修行。



一个男人拿著火把从樱花树后面跑出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尸与咲光映,大叫:「找到了!」



其他男人听见叫声,也陆续跑过来。昌浩的判断没错,总共十二人。



男人们带著近似杀气的愤怒,围著咲光映和尸,交互看著他们两个人。



昌浩在心中叫唤勾阵,询问状况。他很想自己确认,但稍微动一下,就有可能被发现他是佯装昏迷。



《所有人都狠狠瞪著尸。》



身强力壮的男人们,大约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全都是上衣配裤裙,再罩上一件袍子,是很古老的装扮。



隐形的勾阵单膝跪在昌浩旁边,观察状况。其中一人抱起了咲光映。他们腰间都佩戴著剑,把手放在剑柄上注视著尸。



要怎么做呢?其中一人用眼神征询同伴的意见。



没有人出声回应,但所有人都露出了相同的眼神。



男人们正要拔剑时,发现树荫下又出现火把的亮光,慌忙把手从剑柄移开。



「找到了吗?」



样貌大约四十多岁,穿著高级袍子的壮年男子,安心地松口气,跑向被其中一个男人抱起来的咲光映。



「没事吧……?」



这时候,低声呻吟的尸张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包围,脸色惨白地试著站起来时,被男人的脚尖踢中腹部。



「唔……」尸发出含糊的呻吟声。



又有人从他背部踩下去。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



「现在就让你赎罪!」



「竟然恩将仇报!」



男人们接二连三地谩骂,愤怒地踹他。还踩住他的背部不让他逃跑,把他狠狠踹了一顿。



没多久尸就不能动了。



「让我杀了他,村长!留著他,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事!」



被气势汹汹的男人称为村长的人,是那个壮年男子。



村长环视男人们,无言地摇摇头。



「不可以在这里杀人……回村里,先找个地方把他关起来……咦?」



村长的视线落在倒地的昌浩身上。察觉那股视线的昌浩大吃一惊,无意识地把注意力集中到全身,静止不动,竖起耳朵偷听。



「这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