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五章 秘密沉睡在森林里(1 / 2)



1



似乎一大早就从山脚下的城镇霍洛维兹出发的箱型马车,随着蹄声登上覆盖荆棘的险峻山路,来到外貌有如玻璃杯的洼地、<无名村>所在时,已经是正午过后的事。



村子因突如其来的旅客之死而动摇,夏至祭暂时中断。以村长为首的人们,聚集在灰色宅邸的餐厅讨论对策。在了望台上面看守的年轻人发现马车,合力将吊桥放下,迎接客人。



金发蓝眼、上等丝衬衫配上闪闪发亮的银袖饰——穿着时髦的年轻客人,以骄傲的姿势仰望吊桥。



开始慢慢走过吊桥。



看守的年轻人们,对于这位新到客人的怪异发型——金发固定成流线型,就像头上顶着歪斜的钻子——不禁瞠目结舌,从了望台俯视着他……



在灰色宅邸里,引导那位男子——古雷温.德.布洛瓦警官一路追踪到此的目标——美丽娇小、充满神秘的妹妹维多利加.德.布洛瓦正趁着骚动,偷偷溜进被禁止进入的房间。



位于一楼阴暗走廊深处的房间——也就是二十年前发生杀人事件的书房。



2



书房一片寂静。



可以看出已经久无人迹,书架和书桌上都积满尘埃,从半开的蓝天鹅绒窗帘射入的阳光,让地板的木料因为日照而有几处变色。



维多利加悄悄开门进房,娇小而轻盈的她才走不到几步,地上就掀起一阵尘埃。维多利加轻咳几声,然后屏气凝神,慢慢端详书房。



那是个狭窄的房间。书桌与大书柜、弯脚的大椅子、矮柜上放着铁制烛台。不论是桌子、椅子或其他东西……在窄小的房间都显得特别巨大豪华。



单面墙上有着长长的装饰柜,在玻璃柜中展示各种看似中世纪骑士用过的古老武器。钢铁与磨光的橡树打造的沉重长枪,还有细长的剑等武器,密密麻麻地塞在里面。



旁边有个巨大的立钟,似乎还有人照料,时至今日依然继续走动。钟摆轻轻摇晃。钟面已经因为古老而斑驳模糊,但依稀还能看得到数字。



维多利加的视线停住,盯着地板上的一点,张开小小的嘴唇:



“尸体就倒在这里。”



略微移动一下视线:



“而这里掉着许多金币。”



闭上眼睛——



“……为什么会掉落这么多金币呢?一定有什么理由,一定有。这就是碎片。混沌的碎片。一定是可以重新拼凑的碎片之一。快想、快想……!”



绿色的眼眸慢慢睁开,转身朝着门喃喃自语:



“然后,柯蒂丽亚进来。打开上锁的门。书房里除了自己没有别人。虽然大家认为当时是半夜十二点,但是并不确定。然后,柯蒂丽亚发现尸体……窗户呢?”



扬起灰尘跑向窗边,粗暴拉开窗帘——再度扬起漫天尘埃。看着窗外,维多利加摇摇头。



外面是陡峭的断崖。可以听到遥远下方的浊流冲刷声……



维多利加喃喃说道:



“不是这里……不是从这里进出,犯人一定是从房门出去。书房和平常没有两样,但是这里却发生杀人事件。然后……



咬紧细小珍珠色的牙齿,忍耐已久的维多利加以微弱的声音低语:



“妈妈…………!”



“……你在做什么?”



突然响起一个沉着柔和的声音,维多利加倒吸口气回过头——



无声无息的荷曼妮打开门,以责备的表情俯视这个小闯入者。



维多利加紧闭双唇。



“谢尔吉斯村长说过,这里禁止进入对吧。”



“……为什么?”



维多利加回问。



“为什么……”



荷曼妮似乎很伤脑筋地歪着脖子——又变成坏掉的娃娃在移动的怪异模样。



“会不会是因为有什么事被发现,就会有麻烦?”



“……怎么说?”



“因为在这个书房发生的事件,其实还隐藏着别的真相。”



“怎么可能!”



荷曼妮笑了。



呵呵呵的笑声持续了好一会儿。



呵、呵、呵………!



维多利加以不容分说的口吻,硬是阻止怪异的笑声:



“谢尔吉斯是个不能容许任何反对意见的人。因此我推测没有人可以对村长下的判断有任何意见,这个咒缚直到现在依然存在。然而……他之所以禁止我来看这个书房,其实是因为内心对于自己的理论感到不安吧?或者……有些事让人知道就会有麻烦,对吧?”



荷曼妮的笑声越发尖锐——突然停止,苍白到不像人的脸上,慢慢浮起不安神情。



眼珠突出。眼神空洞没有照出任何东西,突出的眼白浮起无数条红色微血管。不安地左右摇晃脑袋,荷曼妮用力呼一口气。



呼……!



“你怎么了,荷曼妮?”



荷曼妮吸了口气,开口说话:



“……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放在心上。只是说不出口。”



维多利加盯着她。



荷曼妮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慢慢接近维多利加,以震动空气的低沉嗓音说:



“当时我就在这个宅邸里面,还记得那一夜发生的事,造成多大的骚动。不过当时我只有六岁而已,对于柯蒂丽亚犯下的罪行感到害怕。虽然他们要求我照顾发高烧的她,可是我拒绝。当时我实在太害怕了。后来罪人总算带着一点行李离开村子,我才好不容易放心。接下来换成我发烧。我对柯蒂丽亚所犯下的罪行……就是这么害怕。”



荷曼妮言尽于此。



眼白再度突出,正中央的眼珠不停转动,完全无法分辨究竟看往何处的怪异表情。她弯下腰将脸贴近维多利加的脸:



“可是,柯蒂丽亚被赶走之后,厄运并没有跟着离开村子。之后的二十年,村子也慢慢改变。不知何时,村里失去过去的鲜艳色彩,简直像是黑白两色画成的孤寂绘画。而且孩子也少了许多。刚出生的孩子……厄运并没有离我们而去。一个恐怖想法掠过心头,或许……”



荷曼妮并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维多利加代替她说:



“或许罪人还留在村子里?”



“…………”



荷曼妮紧紧闭上嘴巴。



“……谢尔吉斯村长的说法是最简单的推论,柯蒂丽亚就是犯人是最简单的想法。书房的门从内侧上锁,而拥有钥匙的人,只有狄奥多村长和柯蒂丽亚,里面没有别人。除了自行进入书房的柯蒂丽亚之外,应该没有人能以短刀刺杀狄奥多村长。当然也有不知如何解释的事——散落地板上的大量金币、大家对时间的证词全然不同……不过即便如此,柯蒂丽亚最有可能是犯人这件事还是不变的。”



“唔……”



“不过……”



荷曼妮再度翻白眼大叫:



“我是长大之后才发现的!这件事有个奇怪的地方!狄奥多村长是像这样……从后面被刺中背后。听说那把短刀没入背里直达刀柄。可是狄奥多村长是个成年男子,被放逐的柯蒂丽亚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光是身高就不一样,除非这么……”



荷曼妮的脸上不知为何带着灿烂的笑容,两手握在一起往上抬,然后从上往下用力挥下。看不见的短刀在窗外射进的阳光下闪耀,就像是用力刺入二十年前就已经死去的男子幻影……瞬间令人不寒而栗。



“……除非这么做,否则无法杀害他。但是柯蒂丽亚何必特地绕到狄奥多村长的背后,以这种方式刺杀他呢?而且身材较矮的人这么做,除非有很大的力气,否则根本没办法连刀柄都刺进去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



“如果是我的话,就会这么做。如果要刺杀比自己魁梧的成年人……”



荷曼妮将想象中的短刀拿在腹前,摆出以全身力量冲刺的姿势。



她转动眼珠,歪着头俯视维多利加:



“对吧?”



“是啊。”



“…………”



荷曼妮突然沉默。



“那杀人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说完之后荷曼妮便闭上嘴,以有如逃跑的迅速脚步离开书房。



房里的维多利加盯着她的背影。低声自言自语:



“刺戳方式怪异的短刀、散落一地的大量金币、乱七八糟的时间……”



又摇摇头。



窗口射入的阳光,将两人扬起的细尘照成白色。只听到沉重立钟的钟摆声规则地响着。



然后……



——喀!



发出微微声响。



接着……



——当!当!



立钟开始响起。



维多利加的眼睛睁得很大,惊讶地竖起耳朵倾听。



脸颊发红、表情变亮。



张开小小的嘴唇想要说话时……



窗外响起“啪沙啪沙“的振翅声。维多利加像是对思考受到打扰感到不耐烦,抬起头用力瞪视窗外——窗外有好几只白色的鸽子飞过,几个白色身躯从阴沉的空中飞起。



维多利加的表情变得有如洋娃娃般平静。



……思考这是怎么回事。



翡翠绿的眼眸滴溜滴溜转动,有如绿色火焰般熊熊燃烧——带着灼热、却又有着不可思议的冷冽——



慢慢眯起眼睛。



就这样过了片刻。



终于——



维多利加抬起头,脸上浮现充满确信的冰冷表情:



“智慧之泉告诉我了——现在碎片已经全部重新拼凑起来——!”



她缓缓转身,面对空无一人的书房厚重门扉,突然一脸阴霾:“但是……该怎么证明呢……?”



3



此时的一弥正在广场、墓地等地奔走,寻找走散的维多利加。



昨天被野狼追逐、不明人物把动物眼珠放进水壶里、神秘人物潜入隔壁房间的羽毛被中意图威胁,再加上刚才的恐怖杀人事件……



这些事浮现在脑海里又消失,让一弥感到不安。



像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走,向村民询问是否看到同行的少女,却总是得到摇头回应……



当他唉声叹气时,突然被某个东西刺中后头勺——尖锐的怪东西。



回头一看,有如钻子的金色物体占据整个视线。想到可能会被刺中眼睛,不由地往后退。



“……你!”



愤怒颤抖的男声。



“是久城同学没错吧?。



“是………警官!?”



古雷温.德.布洛瓦警官就站在前方,身旁带着大得吓人的方形旅行衣箱,铁青着一张脸,两手不断颤抖,好像正在生气。



“你的行李好大呀!”



“你……”



“这也是遗传吗?维多利加的行李也是大得不像话……”



“你、你……”



额头上暴出几条青筋,停顿一拍的布洛瓦警官怒吼:



“怎么,连你都在这里!还有、那个、那是……那个、就是那个啦!头发长长、傲慢自大、小不隆咚的……”



一弥虽然被警官爆发的怒气压倒,还是说:



“呃,警官是指您的妹妹吗?”



“…………”



只听到警官粗重的呼吸声,根本不打算回答,不耐烦地继续跺脚。最后终于小声说:



“……那个也来了吗?”



“啊……”



“久城同学,你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这里似乎是她母亲的故乡。”



警官摇摇头,厌恶地说:



“那个在哪里?那个呢?”



“这个嘛,我正在找。”



布洛瓦警官气的跺脚:



“还在磨蹭什么!你也知道,那个需要特别的外出许可。所以几乎从来没有出过学校,入学前也不准离开家中的高塔。那个竟然擅自跑到这里,万一被知道,连我也会有事……!”



“有事是指……?警官,维多利加为什么不准外出?偶尔请个假去旅行,或是周末出门去买个东西,这是很平常的事啊……”



警官装做没听见。一弥叹气道:



“而且警官……你是追着维多利加来的吧?不过你还真厉害,有本事找到这里来。”



“这还用说。那家伙擅自溜出圣玛格丽特学园,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会特意前来的地方当然只有这里了。”



“……是这样吗?”



两人正在争论时,远处顶着一头红色卷发的女性正要经过……可以看到她急忙掉头走开。



一弥注意到她的身影:



“对了,警官……!上次义卖会德勒斯登瓷盘失窃事件的犯人,不知为何和我们一起来到这里。那位修女……说她是修女,却喜欢赌博喝酒,还说她最爱钱。总之是个怪修女……”



“……”



不知为何警官又装出一副没听到的样子。



一弥闭嘴,盯着警官的脸瞧。



(好像怪怪的……)



回想起来,当维多利加解开义卖会发生的德勒斯登瓷盘失窃事件之谜时,警官的态度也相当怪异。知道犯人是谁之后,一脸为难地离开图书馆,而且竟然没有逮捕犯人。刚才蜜德蕊发现警官在这里,也立刻慌忙逃走……



——一弥陷入沉思时,宅邸玄关的门打开,维多利加走了出来。警官叫了一声,两手放在一弥的肩膀上不断摇晃:



“你听好!告诉那个立刻回学校!听清楚了吧!”



“……为什么你不自己去说!”



维多利加注意到两人争吵的声音,抬起头来,脸上完全没有惊讶的神色。一弥离开警官朝着维多利加跑去,来到她的面前:



“维多利加,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我担心地到处找你。”



一弥焦急地说个不停,维多利加却一副正在烦恼什么事的模样,快步向前走。



一弥还想继续说下去,她好像总算注意到一弥的存在,抬起头来:



“……怎么,原来是你。”



“什么叫原来是你。还有你哥哥也来了……”



“喔,古雷温吗?我想他也差不多该到了。”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



维多利加似乎很惊讶地仰望一弥的脸,非常不可思议地说:



“……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那个。”



“那个是哪个?”



“……算了。”



维多利加不耐烦地这么,说完之后就闭上嘴巴,继续向前走。一弥匆忙追上去:



“总之,你怎么可以在发生那么恐怖的事件之后,单独一人到处乱跑。维多利加,如果你不想回去我也没办法,但是相对地,拜托你不要离开我身边好吗?”



“为什么?”



“——因为我会担心啊!”



一弥生气了。



维多利加一开始是以不可思议的表情,抬头看着对方发呆,脸上接着浮现僵硬神情:



“……告诉你,我现在没空管那么多。”



“什么叫没空管那么多……维多利加,我是担心你……”



“用不着你担心。”



“………!?”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干嘛那么鸡婆?很闲是吧?”



“什……!?”



一弥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他张开嘴巴想要回敬几句,又听到远处有人在呼唤他们。



两人同时回过头去,站在教堂前的安普罗兹向他们招手。



两人互看一眼,暂且休战,朝着教堂的方向走去。



教堂前方不知何时,除了安普罗兹之外还聚集了几个十几岁的年轻男女。安普罗兹一脸疲惫,但还是努力挤出开朗的语气:



“谢尔吉斯村长决定,让夏至季继续进行下去。因此……”



按照安普罗兹的说明,在夏至祭的傍晚,只有孩子可以聚集在教堂,预视未来。



在白天的短剧里,<夏之军>获得胜利、约定丰收之后,傍晚时分就要将教堂净空。祖先会经由无人的教堂来到广场。入夜之后,则开始举行向祖先展示丰收的仪式。



在那之前……会先进行一个仪式,小孩子可以询问相当接近人间的祖灵,每个人都可以问一个关于未来的问题。祖先说的话则由村长谢尔吉斯来说明。



“这是很难得的机会,你们两个也一起参加吧。我要担任谢尔吉斯村长的助手,请你们在这里排队。”



维多利亚嫌麻烦不愿过去,但一弥却认为参加也无妨,拉着她一起排队。



教堂中充满沉静的空气。天花板又高又窄,越上面越细。彩色玻璃闪闪发亮,回音非常大,就连细语呢喃的声音也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教堂内部十分暗沉,玫瑰窗上有着花样小洞,微弱的日光透过窗户,化成无数道光芒洒落在地。白色的小光点不停洒落,有如鹅毛大雪飞舞。



前方宽广的大厅中,排着五排圣歌队坐的长椅。石长椅上洒有花朵,整个被粉红、橘红、奶油色花瓣淹没。



教堂最深处有个宛如密室的小礼拜堂,就像是屋内的一间小房子。唯有那个尖屋顶房间,目光与花瓣的光彩都无法触及,沉落在黑暗之中。



现在的礼拜堂里隐约露出微弱灯光。里面放着烛台,小小的火焰不停摇晃。在映照之下可以看到旁边郑重其事放着一个旧壶。一弥心想,那就是被丢进圣水瓶里好几次的壶吧。



眼睛适应昏暗的环境之后,可以看到谢尔吉斯和安普罗兹坐在礼拜堂深处。谢尔吉斯身上穿着会令人误认是神职人员的外袍,长长的紫色衣带从袍子下摆垂落在地。他闭着眼睛,一口喝干玻璃杯中的水,一旁的安普罗兹立刻拿着水壶将水倒满。



少年少女按照顺序走到礼拜堂深处,和村长谢尔吉斯说话。接着谢尔吉斯便闭上眼睛,像是在祈祷般沉默数刻……再低声加以回应。



有时候说了一大串,有时候仅是一句话。年轻男女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人一脸满意的笑容,有人害怕地哭泣,一一离开。



安静虔敬的气氛,让刚开始并不当一回事的一弥,也被村里的少年少女所影响,慢慢转为认真的心情。



(不过……关于未来啊……该问什么好呢……?)



终于轮到一弥他们。维多利加推了一弥一把:



“你先去。”



“什么?我先?好、好吧……”



一弥轻轻走到谢尔吉斯面前。



“呃……”



谢尔吉斯闭着眼睛。一弥急忙在心里想了许多事。



(嗯,问问看能不能成为对国家、对世界带来助益的优秀人才吧。将来的事……)



“其实,我有个朋友……”



嘴巴自己动了起来,诉说和心中想的完全不同的事。而且不知为何,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那个,是个女孩子。总之她的头脑很好,但是嘴巴恶毒。该怎么说呢,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才好。我强烈认为这绝对不是我的错,而是她真的很奇怪。老是把我当笨蛋、随意使唤我,还嫌我妨碍她……”



“……这还真过分。”



“是啊,简直就是吃尽苦头,让我真的很生气。



“……我知道。”



“我已经气得无法再忍耐了。”



“嗯……”



“也就是说,我想说的是……”



“……说吧。”



“我和……”



一弥有点迷惘,还是豁了出去,将心里想的事说出口:



“维多利加未来也能够一直在一起吗?”



满脸通红。不知为何,一弥的心情突然变得十分悲伤,强烈后悔把这种问题说出口。焦躁、期待与难以形容的感情涨满整个胸口,一弥努力将其视若无睹。总觉得这样的感情完全没有男子气概。



礼拜堂被寂静所包围,沉浸在黑暗里。



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从闭着眼睛的谢尔吉斯头上,应该沉浸在阴暗里的礼拜堂某处、像是阳光的碎片……短短的一瞬间发出闪亮的光芒并落下,立刻消失。



周围好像变得比先前还要阴暗。一弥咬着嘴唇等待。



谢尔吉斯终于以沙哑的声音喃喃说道:



“你们两个都不会死。”



一弥抬起头。



谢尔吉斯慢慢睁开眼睛。



黑眼珠消失了,脸上只有呈现混浊鸡蛋色的眼白,张开嘴巴,发出呻吟。



一开始完全听不清楚,慢慢才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那是在……距离现在几年之后……会吹起撼动世界的狂风。”



“是……”



“你们的身体太轻。不论感情多么深厚,仍旧不敌风的吹拂。”



“……”



“因为那阵狂风,你们两人将会分开。”



一弥感到脑筋一片空白。



“不过,不用担心。”



“……”



“心是永远分不开的。”



“心吗……?”



“嗯,是的。”



谢尔吉斯的黑眼珠慢慢恢复原状,拿起水壶直接一口喝干。水从嘴角流到下巴,然后流到外袍……就像一道瀑布。低声对着一弥说:“你可以离开了。”接着呼唤维多利加。



背后传来先发制人的声音:



“不准问你母亲的事。”



一弥奔出一群小孩子聚在一起,吵闹不已的教堂。



外头还是白天,相当明亮。



一弥差点绊到脚,直到离开教堂才停下脚步。



乳白色的浓雾再度笼罩。四下无人,只有一弥孤身伫立。



脑中响起谢尔吉斯的声音。



<心是永远分不开的……>



<因为那阵狂风,你们两人将会分开……>



<会吹起撼动世界的狂风……>



<几年之后……>



<风……>



一弥用力摇头。



“我不相信、我才不相信什么占卜……”



注意到声音不停颤抖,一弥觉得这样一点也不像自己。忍不住偏着头,怀疑自己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一弥就这么垂头丧气,低头看着鞋尖,感觉到乳白色浓雾对面有人的气息。对方慢慢接近,丝毫没有发出脚步声。最后终于从雾中露出金色头发编成发辫挽起的头,眼珠恶狠狠地往前瞪视,看向一弥——是荷曼妮。



“那个,占卜……”



听到一弥简短说明之后,荷曼妮点头说了一声:“嗯。”



原本有如男人般低沉的声音,突然变成尖锐的年轻女声:



“出现不好的结果对吧?”



“啊,这个……嗯,应该算是。”



“占卜的结果不可能有错。”



“我本来就不信什么占卜……”



“不可能有错哟。”



荷曼妮重复先前的话,“嘻嘻嘻”笑了起来。



一弥目瞪口呆地看着荷曼妮,维多利加也来到他的身后,荷曼妮打量着两人,以老人般沙哑的声音说:



“过去曾经错过一次……”



荷曼妮丢下这句话便离开。身影被浓雾的面纱所掩盖,立刻就消失不见踪影。



“什么意思?什么有错、没有错的。维多利加……哇!?你怎么了?”



嘴里抱怨个不停的一弥,俯视身边的她,不禁吓了一跳。



维多利加的脸颊,鼓得就像松鼠嘴里塞满栗子,似乎很不高兴。眼眶里则积满泪水。



(这种表情……一定是听到很不中听的话吧……)



朝着宅邸的方向走去,一弥询问维多利加:



“你问了什么?”



“……和你有什么关系?”



维多利加的回答简直是故意找碴,看来心情真的很恶劣。一弥也生气了:



“……是没关系。”



想起自己要是被问到问了什么问题,也会感到很伤脑筋,于是一弥默默不语。



(说不定维多利加问了难以启齿的重要问题……这样当然不能硬是要她回答……)



维多利加以极尽不悦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



“……我问了会不会变高。”



“什么变高?”



“身高。”



“………身高!?”



一弥停下脚步,俯视身边的她。



就少年来说,一弥算是矮个子了,可是她却只到他的胸前。对于十五岁的年少男女来说,可以说是相当娇小。看来她对这件事相当在意。



一弥不假思索,失礼的话破口而出:



“搞什么,原来是身高……”



暗自在心中加了一句“这样啊,一定是占卜时听到不可能再长高……”。心里想着真可怜,可是嘴巴差点笑了出来。



刚才愤怒和烦闷的心情,好像顿时烟消云散。除了因不能达到父亲或哥哥的期待,真的受到伤害以外,一弥本来就不是钻牛角尖的人。



不过,维多利加仰视一弥开始堆起笑意的脸,对那张毫不在乎的笑容似乎很不能谅解。她静静地以危险的视线,瞪视一弥:



“……久城,你在笑吗?”



“嗯?”



维多利加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悲伤:



“你每次都这样。对于我的事根本不了解……可是又随便说出你好像完全看透的话。你这个人……”



维多利加话中的内容很奇怪。



实在不像她会说的话。音调变得前所未闻的阴沉,心情低落,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泪水。一弥惊讶地想要回问。



就在这时……



——叩!



维多利加抬起蕾丝皮鞋鞋尖,朝着一弥的小腿用力踢去。虽然力量不大,但是她的小皮鞋相当硬,一弥痛得跳了起来。



“好痛!”



维多利加瞪着一弥,眼里似乎带着眼泪。



“喂……维多利加?很痛耶!喂、我说很痛耶。你搞什么啊!”



维多利加没有回答,快步穿越宅邸的玄关,进入大厅……



一弥打算追上去,又被追上来的布洛瓦警官叫住。虽然挂心维多利加,也只能停下脚步。



“喂、久城同学。我问你,我家的那个、那个……不回去吗?要是不乖乖待在学校里,我可就伤脑筋了。你要好好说服……”



“可是,警官……”



虽然伤脑筋的一弥表示维多利加还不想回去,而自己也会继续跟在她身边,但警官只是轻蔑地笑了一下:



“久城同学,你是不是跟在那个身边,一点关系也没有。的确,你和那个感情不错,不过这也只不过是你和那个之间的事。”



“……这话怎说?”



布洛瓦警官眯起眼睛,俯视一弥:



“那个是不可以外出的……柯蒂丽亚.盖洛在先前的世界大战里做出不可原谅的事。那个不是普通人类、非常危险。久城同学,你只是还不知道而已……”



警官的脸上浮起嫌恶与害怕的表情。一弥抬头默默看着警官,虽然有许多疑问,却不知道该如何问起。发现自己对维多利加一无所知的同时,心里涌起一股悲伤与愤怒。



布洛瓦警官继续说:



“总之,先让那个回到圣玛格丽特学园再说。当初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才决定把她送到学校去的。之后的事……应该是交给父亲决定。”



“你说的父亲,是指布洛瓦侯爵吗……?”



“没错……!那个还有我,都会被骂吧。因为家族指定我有义务监督那个……”



一弥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只能摇摇头。



雾中出现一个人影,逐渐接近正在争执的两人。一弥注意沉重的脚步声,转过头去。警官也跟着往那个方向看。



原来拨开浓雾接近的人是安普罗兹。他快步从教堂方向走来,发现两人之后便停下脚步。



他看起来就像是在浓雾深处迷路,好不容易才走出来的古代人。硬邦邦的毛织衬衫显得很旧,皮背心、及膝马裤与发出巨大声响的尖木鞋,怎么看都像是中世纪农民所化身的幽灵。



但是脸上却带着金色长发、绿色眼眸、少女般的粉红脸颊,最重要的是表情因好奇心而显然活力四射,充满刚由少年变成青年时所特有的年轻魅力。



安普罗兹笑容满面地望向一弥之后,才发现有新的客人。非常有礼貌地说:



“我得到看守人的联络,听说有新的客人光临……”



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不语,安普罗兹闪亮的眼睛直接从古雷温充满贵族气息的脸上,往钻子般的物体看去。



安普罗兹本质当中,有如天真孩童的个性立刻表现在脸上。他忘掉自己身为村长助手的立场,好奇地看着新来的客人。然后像个孩子一样,疑问有如连珠炮般夺口而出。



“这位客人,您那是年轻人的流行发型吗?是以什么为原型呢?还有您的衬衫……是丝绸的对吧。男性也会穿丝绸衬衫吗?还有袖口这个银色发光的东西是什么……?是用来代替纽扣对吧。真漂亮……是银制品吗?或是……”



“……安普罗兹!”



浓雾深处发出严峻的声音。



安普罗兹突然回过神来,马上噤口不语。遭受一连串问题攻击的布洛瓦警官,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模样,正想要对自己的穿着好好解释一番,却被浓雾另一端出现的中世纪僧侣模样的老人吓了一跳,连忙闭嘴躲在一弥矮小的身躯后面,低声问道:



“……那是谁啊?”



“他是村长。”



谢尔吉斯因愤怒而颤抖,以气得胡须倒竖的脸色瞪着年轻助手。安普罗兹似乎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咬紧嘴唇,把头垂得很低。



“安普罗兹……你还是对这一类的事有兴趣吗?你可是要继任村长,守护村子的人;也是被我看好,大力提拔的年轻人……”



“是……”



“一有来自外面世界的客人,你就心神不宁、乐不可支。你从还是孩子时就是这样。有一天自称布莱恩.罗斯可的子孙来访,在村里住了一段时间,以他的财富帮村里接上电力时,你也和布莱恩粘在一起,整天求他说城里的事给你听。真是愚蠢的好奇心。布莱恩走了好几个月,你还是爬上了望台,成天看着山的另一边。即使长大之后,你还是和愚蠢的童年时期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改变吗?”



“对不起……”



安普罗兹的头垂得更低。



“还有,安普罗兹……头发散开了。要好好绑紧,以防你被头发影响而三心二意。”



安普罗兹匆忙以手整理头发。虽然看起来并不凌乱,但是却有两缕金发垂落在脖子旁边。



谢尔吉斯先是看着正在整理头发的年轻人,视线又移到躲在一弥身后,外貌怪异但穿着华丽的男子。



“你是?”



安普罗兹立刻报告他是新的访客。一弥接着表示他是维多利加的异母哥哥,谢尔吉斯微微蹙起眉头。



布洛瓦警官神气地报上自己的名号:



“古雷温.德.布洛瓦。职业是名警官……不,这是开玩笑的。不讨……怎么啦?”



听到布洛瓦警官的职业时,谢尔吉斯的表情突然一变。



“是警察啊……?”



“是啊。那个,有问题吗?”



“既然如此……”



谢尔吉斯直视布洛瓦警官:“有个事件,务必请您帮忙解决。”



4



——位于灰色宅邸一楼的餐厅。



大理石的壁炉。四周透出黑光的光滑墙面,角落挂着艺术玻璃壁灯。墙上挂着好几幅看来似乎是描绘村中风景的图画。



明明是个豪华的房间,不知为何令人感觉到压迫感。天花板很低,在里面没待多久就觉得天花板好像慢慢往下压。一弥叹了口气,窥视坐在身边的布洛瓦警官。



一弥与布洛瓦警官在谢尔吉斯的带领下,直接来到餐厅。看似村中长老的老人一一就座,一弥和布洛瓦警官则缩在角落的位置上。



荷曼妮抱着擦得发亮的银制旧餐具,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地走了进来,一一斟上红茶、白兰地或葡萄酒。



谢尔吉斯对布洛瓦警官说明数小时前发生的<冬之男>假人被换成真人而烧死的事件。



“……也就是说,这位名为亚朗的男性死者,在事件发生前还被目击到在一旁走动。被少女们丢掷榛果时,还痛得抱头鼠窜……可是过了没多久,安普罗兹在放着假人的神轿上点火时,假人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亚朗,害他被火焰包围而烧死……”



“嗯。”



警官不安地一边踱步一边聆听证词。



“既然您是警方的人,那真是再好也不过。如果这个事件之谜不解开,我们……”



“……喂!”



警官撞了一下一弥的膝盖。



“……什么事?”



“那个在哪里?”



“如果警官指的是您聪明的妹妹维多利加,八成是在房间里吧。”



“你去把那个叫过来。”



不高兴的一弥对警官低声说:



“你又想要利用维多利加的聪明才智,当成自己的功劳对吧?那应该自己去拜托她助你一臂之力才对。你做的事简直是不合常理。”



布洛瓦警官以诧异的眼光回望一弥。那张脸不知为何,似乎很不甘心,慢慢露出奇怪的表情,然后吐出一句:



“……我才不要!”



“为什么?”



“我去求和你去求不一样,结果完全不一样。久城同学,你自己或许没有注意到,但是你所得到的恩惠,就像是从卑鄙的高利贷业者那里,毫无代价、不断取得大笔金钱一样,真是太奇怪又太不可思议了。”



“……你在说什么啊?”



“少啰唆,快去叫!久城同学、你快点去拜托那个!”



“警官……!”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丢下她一人独处还是让一弥感到不安。一弥悄悄站起,离开餐厅,一个人走在豪华但天花板低得令人感到压迫的走廊。



爬上装着青铜扶手的主楼梯,敲敲她的房门。门立刻打开,出现一脸不悦的维多利加:



“……干嘛?”



“我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我没事!久城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不要管我!”



“你……!哼、我知道了。我也不啰嗦……不过,你哥哥正在餐厅求救。”



“求救?”



维多利加眨眨大眼睛。



“他被村民围着,要求他帮忙解决<冬之男>事件。但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看着远方,催促我来叫你,要我来拜托你。”



“果然是个愚蠢的男人。”



“很遗憾,他不是我的,而是你的哥哥……怎么办?”



维多利加稍微偏着头,脸上的表情好像在思考,然后点点头:



“好,走吧。”



从房间小步走出。



一弥瞄了一眼其他的房间:



“其他的人呢?”



“蜜德蕊好像待在房间里,她似乎对祭典不感兴趣。两个男的刚才不知道在谁的房里大闹,现在似乎外出了。要说他们是为朋友的死而悲伤,不如说是怨恨村民。他们似乎认为亚朗是因为侮辱村民,所以才被恐怖的方法杀害。”



维多利加只说了这些,就率先沿着走廊往前走。一弥也匆忙追上。



衬裙撑起的裙裾露出流苏,随着每一步摇曳生姿。一弥走在她的身后,不知不觉看得入迷。穿着蕾丝皮鞋的脚非常小巧,甚至令人怀疑那是不是童鞋。维多利加娇小的身躯被蕾丝、衬裙和天鹅绒撑起,每走一步就轻盈松软地摇摆。



当两人回到餐厅时,布洛瓦警官之外所有的人,不知为何全都站起身来。大大的窗户敞开,外头阴暗的森林好像紧紧贴近餐厅,漆黑纠缠在一起的树枝与浓密生长的树叶,形成光线也无法照入的阴暗森林。



谢尔吉斯端着猎枪。



一弥大惊失色:



“您在做什么呢!?”



“……有狼。”



谢尔吉斯简短回答。



一弥望向他直盯着不放的森林深处,那里什么都没有。昨天刚抵达村里时,谢尔吉斯也对微小声音有所反应,表示有狼而朝着森林开枪……



——啪!



森林里传来树枝被撞到而折断的刺耳声音。



“果然有!”



谢尔吉斯喃喃自语,旁人还来不及阻止,他就朝着森林开枪。



——刺耳的枪声响起。



一旁的维多利加倒吸口气,小声说了句“不行……!”看看身边,她一咬珍珠色的小牙齿,朝着窗户跑去,阻止打算继续射击的谢尔吉斯:



“快住手!”



外面同时传来呻吟声。谢尔吉斯放下猎枪,喃喃说道:



“打中了吗……”



“不对!那是人的声音!”



似乎听不懂维多利加在说什么,谢尔吉斯只是盯着她看。



“刚才……那两个人说要去散步。难道是往森林的方向……?”



维多利加大叫之后,立即转身冲出餐厅。走廊上的安普罗兹吓了一跳,回头看着她。



一弥等人也紧跟在维多利加的身后,冲出玄关,蜿蜒来到餐厅窗外的森林。



维多利加拨开黑色树枝,冲进森林里。华丽洋装勾到树枝、沾上泥土,逐渐变了模样。



一弥拼命跟在维多利加的身后。



从森林外传来断断续续的沙哑叫声……



呜、呜、呜……



像是有人在压抑着抽噎声,又像野兽短促的叫声。



呜呜……呜呜……



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传来,一弥不由地向上仰望。几乎看不到天空,黑色细密的枝杈和茂密生长的大叶子在风中诡异摇动。



有狼……



这个森林,有野狼……



“维多利加!”



一弥咬紧牙根,追上她。



诡异的低鸣声从背后接近。



维多利加终于停下脚步。



叫声越来越大,尖锐直刺天际。



“维多利加……?”



听到一弥的声音,维多利加慢慢回头,一脸头痛的表情。



“……这是第二个人了,久城。”



“咦?”



“看来劳尔也被杀了。”



一弥跑步追上维多利加,看着她所指着的地面。



胸口流血的劳尔倒在那里……



眼睛大睁,呆滞空虚地看着上方,一眼就可看出已经断气。



那是德瑞克的哭声。他从森林外面跟着一弥一路过来,以尖锐怪异的声音哭泣,停下脚步。发现倒在地上的劳尔,然后声音变得更大:



“我们两个一起散步。劳尔因为好奇走向森林深处。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枪声……然后传来劳尔的声音——像是尖叫的短促声音……我知道他被射中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被射中?”



“他被误认为是狼。”



德瑞克似乎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张开嘴反问:



“……狼?”



村民们也到了。看到这幅惨状,全都沉默不语。



“德瑞克,昨天你也看过村长向森林里开枪吧?如果森林发出声响,就会认为是狼……”



安普罗兹小声继续说明:



“村民从不进入森林。所以没想到会是人……”



“你说什么?劳尔死了耶!一个好好的人被打死了耶!我也有可能会被打中啊。你们……到底知不知道啊!?”



德瑞克以非常刺耳的声音大叫。村民们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维多利加突然蹲下。一弥好奇她在做些什么,看着她的手边。



维多利加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注意到一弥的视线,她给一弥看了一下那个东西。可是一弥无法了解这代表什么意思。只见维多利加似乎感到很满意,眯起眼睛点了点头。



维多利加捡起来的东西是……坚硬的榛果。



5



“这片森林并非榛树林,久城。也就是说,榛果不可能会掉落在这里。”



似乎觉得很麻烦的维多利加一面小声说明,一面走出森林。站在旁边的一弥快步跟上,开口问道:



“这么说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榛果是丢在已死的亚朗身上。”



“嗯……”



“对了,德勒斯登瓷盘的嫌犯蜜德蕊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