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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钢索的成功案例(1 / 2)



1



救出户波夫妻,可以说是在长野县南部的水灾中唯一带来希望的话题。



十二号台风在八月十六日从骏河湾登陆,风力虽不强,但却带来极大的雨量,次日十七日长野县南半部降下前所未见的豪雨,西赤石市在十七日下午也发布大范围的避难指示,消防队员巡逻市区宣导避难,而负责大片农地的大泽地区宣导工作的队员恰巧目击土石流发生。



大泽地区北侧,靠近山坡的高地上,并排矗立著三户民宅,当土石流停下来时,其中一户完全被埋没,另一户的建筑有一部分被土石削走,没有损伤的一户也遭断絶对外联络的方式。这家孤立的住户就是户波夫妻。



屋子虽然没有受损,然而夫妻两人都超过七十岁,虽然没有重病,但健康随时都



有可能会出状况。被土石埋没的两户人家也无法取得联络,状况非常危急。



西赤石市消防总部立刻向松本市提出救援要求,同一天傍晚救难队就到达。但救



难作业却相当困难。三户民宅建立在高地,从东侧到南侧被壕沟般的河流环绕,平常根本不成河流的细流变成滚滚浊流,连唯一的一座桥也被冲走,土石流现场成为无人能够接近的陆上孤岛。不巧的是民宅上空有高压电线通过,因此直升机也无法接近。北侧是山,进入地基松动的山非常危险。唯一剩下的西侧路径也被土石封住,不过在研讨过后,决定还是冒著危险越过这处崩塌的土石。



实际作业从十八日早晨开始,但救难队员被泥泞的路面绊住脚步,被倒木与岩石



阻挡去路,又因为再次崩塌的预兆而被迫暂时撤退,浪费了许多时间。等到他们逐渐辟出路径、总算能够确定救出户波夫妻的计画,已经是台风来袭后第四天,八月二十日早上。



这项救助工作受到全国瞩目、长野县南部豪雨造成两名死者、五名失踪者,失踪



者当中的四人连屋子一起埋没在大泽地区的土石流中。虽然没有人说出来,但恐怕凶多吉少。县内各地的交通网断绝,农损额日益增加,有许多人因为程度不一的房屋淹水而苦。大家觉得受够了。他们看够了悲剧,不需要更悲惨的事件。在这场灾难的结尾,至少希望户波夫妻能钩获救,这大概就是盯著电视转播的观众真实感想,当救难行动即将开始,现场有好几家电视台的摄影机,数十名记者拿著相机,上空则盘旋著好几架直升机。



我身为细赤石市的义消,也参与户波夫妻的救出现场。



从松本市赶来支援的救难队冷静地一一化解宛若梅雨般不断降下的问题,确实接



近目的地。终于能够派遣两名队员越过崩塌的土石。



从孤立的屋中救出户波夫妻的方法有两个:一个是循著救难队员进入的路径(也就是崩塌的土石上方)引导他们离开现场。另一个则是设法渡过水量增加的流。当救出的时刻来临,由于抵达目的地前花了很长的时间,水已经退了不少,而且如果要让户波夫妻走过救难队花了整整两天才越过的路径。再怎么想都不切实际。因此不需考虑太久,就决定采取渡河的方式,救难队射出绳索,固定在河川的两岸。一名队员首先抓著绳索渡河,确认流速与河川深度。任务进行得很顺利,彷佛这三天的苫战都是一场梦。过了十五分钟左右,就判断出应该可行。



义消负责在下游待命,救难队会背著户波夫妻渡河,不过万一队员或户波夫妻被



冲走、救命绳索也断了,我们就要把保丽龙制的救生圈丢入河里,虽然说如果真的演变成那样的状况,救生圈不知是否真的能派上用场,不过我们的职位就等于是最后的城墙。



这天的天气很热,虽然说台风刚过,但是在台风过后的十八日之后,长野县连续



穿著橘色救难服装的救难队与救护车在上游待命,不过关键的户波夫妻却迟迟没有出现。我不断瞄著防水手表,可是指针就好像黏住一般,动得很慢,我心中交错著不安与焦虑。就在终于有人说「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的时候,户波夫妻和四名救难队员总算出现,为了避免干扰救难行动而待在远处的采访阵营发出低沉的惊叹声,也听到按快门的声音。现场转播似乎也开始了。可以看到戴著安全帽的播报员背对著河川站立。我也感受到伙伴紧张的心情,说:



「要开始了。」



我从以前就认识户波夫妻。



我们家经营杂货店,我也在店里帮忙,这座城镇老年人口日益增加,商店却一家



接著一家关门,尤其是在远离市区的大泽地区这一带,有许多人连日常买东西都有困难。于是老爸就买了休旅车开始进行移动贩卖,不只卖杂货,也卖食物与衣服,虽然没有因此而大赚,不过在这一带似乎颇受倚赖。我平常负责管店,有时也会代替他进行移动贩卖,户波夫妻也跟我买过许多东西。在偏执老人也不少的当中,那对夫妻总是很和善,见面时即使不买东西,也一定会对我说:「谢谢,你们帮了我们很大忙。大庭先生真是我们家的救命绳索。」



不论如何,我都希望那两人能够平安无事,为此我能做的虽然微不足道,但除了



祈祷之外还能做其他事,就已经值得感谢了。



我看到的两人身影很小。或许因为孤绝三天而筋疲力竭,两人肩膀下垂。但还是



自己走路。他们缓缓走下高地,来到河流前方停下来。先渡河的是丈夫。



背负丈夫的救难队员谨慎地踏入河水。虽然设水位已经稍微下降,但河流仍旧比



平常深,救难队员的肚子以下都浸入水里。队员双手握住绳索,缓缓地开始渡河。



我屏住气息看著这场危险的渡河,拿著救生圈的手也不禁用力。救难队员一步步



地在河川中前进。



不知是百无法忍受紧张气氛,伙伴当中有人开口:



「好慢。」



我不这么认为。救难队员前进的速度的确不能称得上很快,可是我感受到的不是



缓慢,而是可靠。队员握著绳索的手和缓缓前进的动作感觉都很稳定。户波先生在被人背负的状态,也没有显得惊慌,默默地任人搬运。我相信一定不会有事。



期待没有遭到背叛。这三天来不断袭击救难行动的灾难没有再度发生,救难队员



安全渡过河川。义消伙伴同时发出叹息,在岸上等候的救难队员在拉起伙伴前先拉起户波先生,把毛巾披到他肩上,数位相机快门的电子声宛若涟漪般涌起。救难员直接将户波先生引导到救护车。



从河川此岸又有新的队员渡河前往对岸,他们的动作充满活力,没有疲倦的样



子。户波太太应该也没有问题。



「成功了!救难行动成功了!」



我望向高亢的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到不知是哪家电视台的播报员几乎手舞足蹈,



报告户波先生得救的消息,想到她和透过电视摄影机关注这场救难行动的数百万人都在庆祝户波夫妻生还,连我都感到高兴。



2



过了一晚。



我们家的店虽然幸免于难,但是移动贩卖用的休旅车却因泡水而需要修理。虽然



说在这个非常时期更希望能够把物资送达需要的人,可是车子坏了也无可奈何,老爸说,店里只要一个人顾就可以了」。所以我一早就去参加义消工作。



原本以为大泽地区的土石流现场需要人手,不过却被告知,警察与消防队已经著手搜索失踪者,因此不需耍义消,仔细想想,几十个人跑去那么小的地方也无法动弹,又有二次灾害的危险。像我们这种素人去了大概也只会添麻烦。西赤石市到处残留水灾的痕迹,也因此义消还有无数其他工作。



我们这队义消受到委托,要把市区道路上散乱的垃圾集中到一处。最终应该会派



道路清洁车过来。不过至少要先清除醒目的大件垃圾,否则连支援物资都无法送达。来到市区道路,距离河川几百公尺的反光镜上纠缠著湿湿的草,路肩也有轻型汽车被弃置,大既是引擎损坏了。我们在台风后连日照耀的炙热阳光下,开著小卡车搬走流木与家具。



到了中午,我和伙伴一起到熟悉的中式餐厅,餐厅没有营业。不过从小认识的店



主笑著说「现在没办法做些像样的菜」,因此拒绝收钱,直接请我们吃午餐,我大口吃著没有太多食材的炒饭和没什么肉的炒青菜,安装在天花板附近的电视正在播放水灾所闻。



「喂,你们看。」



一名伙伴拿著汤匙,用下巴指著电视 我抬起头,看到萤幕上正播放著昨天救出户波夫妻的画面。



『现在救难队员正缓缓进入河里,表情似乎有点紧张。从这里看不到户波先生的表情……』



记者的声音不知为何压得很低,昨天应该有现场直播,所以这应该是录影重播。不久之后,就如发生在我们眼前的。救难队员安全救出户波夫妻。



画面切换到坐进救护车前的户波先生,他一再鞠躬,小声反覆说出的话以字幕打出:



『很抱歉造成大家的困扰……造成这样大的困扰,实在很抱歉……』



我无法看下去。为了救出户波夫妻。包含我在内的确有几十个人参与行动,但是



有谁会把它当作困扰呢?即使不以救难为本业的我们这些义消队员,一心也只希望他们没事。假设户波夫妻是因为顽固拒绝避难而被困在屋里,或许会让人想要稍微抱怨一下,可是事情并非如此,短时间内降下难以置信的雨量,才导致三座民宅后方的山瞬间崩塌,这不是任何人的错,退一步想,如果他说的是「谢谢大家救了我们」还可以理解,但是我不想听到「很抱歉造成困扰」这种话。



画面右上方出现「赌上性命走钢索。奇迹般的救难剧」的字幕。伙伴当中的一人



无趣地说。



「那才不是走钢索。」



救难队员的确是抓著绳索渡河的,所以用走钢索来形容不太正确;不过我并不是



很在意这一点,我反倒对于接下来的救出「剧」这个字感到不舒服。



户波先生从萤幕消失,画面回到摄影棚。评论员旁边准备了大型看板,以图示方



式解说事情发生的过程,穿著笔挺西装的年轻男子手拿指示棒,指著图板各处进行解说:



『由于水灾发生。这一带地区停水;所以彼困在屋里的户波夫妇也无法使用自来



水,电力和电话原本仍旧可以使用……』



一张照片被放大,被扯断的树枝倚靠在户波家的墙壁,仔细看上面寒缠绕著黑色的线,我当时没有发觉到那样的状况。



『就是这里!或许是因为土石流,巨大的树枝纠缠住配电线,把配电线扯断了。



现在请田中解说员告诉我们什么是配电线。』



简单地说,就是从外部电线供电到民宅的线路断了,使得户波夫妇无法使用电



力,我想起这三天当中,我有时会在晚上去看现场情况。当时户波家的灯没有亮,电话线也在同样的位置,所以也断了,无法通话。电视上正在谈配电线断掉时应如何处置,不过年轻男子只是反覆地说:



『请千万不要自行触碰,一定要等待专业人士到达。』



节目进入广告,我从电视转移视线,发现店里的红色柜台上放著报纸。从台风来



袭的次日开始,报纸就无法在平常时间送达,不过还是都有送来。到了第五天,水灾的报导已经不在头版头条,不过左上角还是以彩色照片报导户波夫妇获救的新闻,长野县南部水灾相关新闻在社会版,因此我放下筷子翻开报纸。



报纸上也提到户波夫妇的邻居。我知道住在他们隔壁的是姓原口的一对老夫妻,



不过在报上则称为A夫妇住宅。根据报导,土石流刚好擦过原口家的房屋,埋在土石中的只有两层楼民宅当中的一楼一角。然而不巧的是。这「一角」正好是卧室,A夫妇……也就是原口夫妇生死不明,仍旧持续在搜索中。



我在大泽地区进行移动贩卖时,原口家并没有向我买过东西。原口先生应该已经



将近九十岁了,可是还自己开著轻型汽车去买东四。我有一意建议他跟我们买东西,可是他却斩钉截铁地拒絶,说他不会向不知哪来的陌生人买东西,也因此,我对原口夫妻并没有好感,不过我当然也不会希望他们死掉,土石流发生后过了四天,虽然知道凶多吉少,不过还是希望他们能够活著被发现。



我用汤匙集中剩余的炒饭,拿起盘子把炒饭扫入口中,广告结束,电视再度回到



「奇迹救难剧」的话题。



『事实上,户波夫妻这次生还的背后,有一段父母与孩子之间不为人知的亲情故事……』



「故事?」



伙伴发出怪异的叫声。



「亲情故事要怎么在那种情况救出他们?」



救出户波夫妻的是松本市的救难队,不是其它人。我对于自己和昨天的救难行动稍微沾上边而感到骄傲,对于这项「功劳」被涂改为亲情故事感到有些厌恶、我再度注视电视,想要知道详情。重现影片开始了。



『今年元旦。三男平三一家睽违数年。终于拜访老家。』



影片不知为何制作得偏暗,画面中出现包含小孩在内的三人。



接下来提到这位三男与户波夫妇的争执。说是争执其实也没有多严重。只是当年三男无论如何都想要去都会地区念大学,而户波夫妇则主张念哪一所大学都没关系、但无法支付私立大学的学费,因而导致口角。户波夫妇三个小孩各自离开故乡成家,虽然在盂兰盆节会回来,但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新年回家。三男也在就读大学的福冈结婚。



『平三为了让父母见到孙子,因此在新年造访老家,临走前留下某样东西,这个



东西在这次灾难中救了户波夫妻一命。』



黑暗的画面中,聚光墱照亮类似饼乾盒的东西。



「洋芋片?」



伙伴这么说也无可厚非,不过我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毕竟出现在电视中的是我



们家也有在卖的商品。



『玉米片。平三为了平常不方便买东西的户波夫妇,买了可以随时吃、又能保存



的食物。』



这不是事实。



我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三男平三,可是我现在的确想起来。今年冬天在户波家附



近卖给陌生男子玉米片,我记得他说,「小孩子早上只肯吃玉米片」。那不是为了双亲买的保存食品。他一次买了好几盒,所以大概只是把住宿期间没吃完的份留在户波家。



『户波夫妇在与外界隔绝的三天内,就是吃了这些玉米片才撑过来的。两人是这



么说的。』



重现影片出现户波夫妇的声音。声音有些模糊,再加上没有本人的影像。所以或



许是电话采访。



首先是太太的声音。



『这个嘛,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吃,所以就依照盒子上的说明来准备。真的很感谢



儿子。』



先生继续说:



『我牙齿不好,所以根本没办法吃,不过在等待中就变得容易入口了。总之,很



感谢三餐都有东西吃。』



重现影片结束,电视上出现普通上班族风貌的三十几岁男子,我的确好像看过



他。男人似乎有些紧张。不过还是无法隐藏喜悦,眯起眼睛笑著。



『平三先生是这样说的。』



接续著旁白出现的是平三的声音。



『想到我买的保存食品能够帮上爸妈,我真的很高兴,我当时跟他们说,遇到紧



急情况有食物才安心,硬是冈下来,真是做对了。』



电视画面回到摄影棚。解说员开始述说储备食品的重要性。我觉得沉默不语也很



奇怪,便说:



「那个玉米片是我卖给他的。」



然而这段发言并没有引起伙伴的兴趣,只得到「我想也是」或是「去跟电视台说吧,可以替店里宣传」这种漠不关心的回答。不过这种事大概也没什么好谈的。这时大家都吃完午餐。没有人开口。众人就自动站起来。向中华料理店的店主道谢之后,再度开始下午的工作。



还不到日落,堵塞道路的大型垃圾就大致清理乾净,在夕阳中,我回到兼作店铺



的家里,遇到一名意外的访客。



我看到一个长发女子站在我家门口,仰望著二楼,我正要问她有什么事,就发现



对这张侧脸有印象。真令人怀念,不知道已经几年不见了,站在我面前的是我的大学学姊。



「你怎么会到这里……太刀洗学姊。」



太刀洗学姊转向我。或许是因为难得重逢,向来面无表情的她也泛起些许笑容。



「大庭,从毕业以来就没见过面了。」



「真不敢相信。大概十年没见了吧?」



「的确,你变了很多。」



我摸摸自己的头、学生时代我一心想著不要变成老爸那样,可是毕竟是遗传,这



几年我的发际线已经退后许多。



「也许吧。」



我边说边看著太刀洗学姊。她背著容量很大的肩背包。穿著能够承受酷暑的薄



衣,光泽亮丽的头发、细长的眼睛、小而薄的嘴唇,都和记忆中相同,学姊难道没有经历这十年的风霜吗?我忍不住叹一口气,低声说:



「……你好像都没有变。」



这时她以记忆中所没有的温和声音说:



「还真伤脑筋。」



我是指她的容貌,不过她似乎解释为别的意思。或者也可能是故意曲解吧?



太刀洗是大我一届的大学学姊,不太爱说话,也不常参加联谊之类的,不过每次



见面都会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在研讨课时我常常遭受她批评,不过我知道她的评论虽然严厉,但不是出自恶意,因此能够欣然接受。我当时仍保留著高中时「接受教导」的态度。但从太刀洗学姊的态度,我了解到在大学求学的基本是「主动学习」。现在的工作虽然没有直接利用到在大学习得的知识,不过我很庆幸能够在学生时代确立这种主动学习的态度,或者应该说是面对这个世界的立足方式,虽然说这一切并非都是向太刀洗学姊学的,不过有一部分的确如此。



我万万没有想到还有机会能够见到她,我忘记从早上一直从事体力劳动的疲累,高兴地说:



「很高兴看到你这么有活力的样子。我记得你好像进入东洋新闻工作吧?」



太刀洗摇头说:



「因为发生一些事情,所以我辞职了。」



「……这样啊。」



「我现在是自由工作者。」



她边说边递给我一张名片,名片上的头衔是「记者」。我双手接过名片,仔细看过之后,问她;



「那么你是来这里采访的吗?」



这个问题是多余的。西赤石市才刚刚发生过观测史上史无前例的豪雨,当然不可



能是来观光的。



「是的,我想问一些事情。」



「问一些事情?问谁?。



「有几个人……首先是你。」



「哦,问我?」



我不小心发出愚蠢的声音。



额头上的汗水滴落,让我回到现实,太阳已经西斜,但气温似乎完全没有变凉。



这种天气不适合站在外面聊天。



「总之,先进来坐坐吧,至少可以请你喝杯冰麦茶。」



太刀洗学姊以若无其事的表情说:



「太好了,我刚好屈到口渴。」



家里的一楼几乎都是杂货店的东西,我和双亲在二楼生活。看店的老妈似乎听到



我们的对话,对于美女来访并没有产生奇怪的念头,只是鞠躬说:「儿子承蒙你照顾了。」



我和太刀洗学姊来到做为起居室的六个榻榻米大的房间,隔著矮桌坐下来。我在



客人用的茶杯倒了麦茶,但是先前还说口渴的她却只喝了一半。她把茶杯放在杯垫上,说:



「昨天真是辛苦你了。」



昨天发生许多事,不过我被人看到的机会大概就是在救出户波夫妇的时候,然而



电视或报纸并没有报导我们这些义消在场,中午看到的影片中也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想到一个答案:



「你也在场吗?」



她点头。



「现场不是聚集了很多新闻媒体吗?我就在那当中。」



「我没有发现,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因距离很远,所以我一开始没有自信。我听说过你是长野县的人,可是我没想到会在那种状况遇见大学时代的学弟,我拿出双筒望远镜看过之后,总算确认是



你。」



「望远镜?」



「这是我常用的工具。」



太刀洗学姊说完,伸手去拿放在榻榻米上的肩背包,我只认识学生时代的他,听



到她有爱用的工作用具,感受到岁月流逝,不禁觉得有些寂寞,我为了挥去这样的心情,笑著说:



「你当时如果叫我一声就好了。」



「我不能这么做。你的工作是在紧急时拋入救生圈吧?」



「没关系,反正我们也不会有出场机会。」



太刀洗学姊冷淡的眼神突然正视著我,说:



「不,你的态度非常认真。」



听到意想不到的话语,我暧昧地笑了笑,为了隐藏心中的紧张而拿起麦茶来喝。



当所有人都在关注户波夫妇渡河时,我没有想到有人在看我。



我咳了一下,放下杯子。



「……对了,你说想问我什么问题?」



「这个嘛……」



太刀洗学姊的态度似乎稍徵改变。



「首先,我可以记笔记吗?」



「请便。」



她从肩背包的侧面口袋取出皮革封面记事本和原子笔。



「首先我想跟你确认,贩卖生活用品给户波家的。是你们家的店没错吧?」



我不禁语塞。



「请问,你是在哪里得到这个消息?」



我虽然没有保密,但也没有公开宣扬过。



太刀洗学姊显得有些困惑地说:



「没什么好惊讶的吧?户波家附近没有商店。户波夫妇似乎也没有车子。那一带应该也没有公车经过。我想到他们不知要怎么买东西,询问附近的人,就告诉我大庭商店会到那里进行移动贩卖。」



「哦。没错……」



听她有条有理地说明,的确没什么好奇怪的。



「户波家的确是我们移动贩卖的客户。」



「那一带还有其他商店进行移动贩卖吗?」



「没有。」



她隔了半拍,用稍微缓慢的语调再度问我:



「真的?」



是不是真的?我并没有仔细想过,我仰望天花板沉思,贩售生活杂货的店只有我



们,不过从整体移动贩卖业来看,的确还有其他人在做生意。



「瓦斯和灯油是由零售店家家户户补充的。瓦斯的话,是采取换瓦斯桶的方式。我小时侯也看过卖豆腐和晒衣架的车子,不过最近应该没有了。」



「原来如此。」



「还有,应该也有资源回收吧……我不太清楚。」



太刀洗学姊的表情变得柔和。



「谢谢你。也就是说,食品类应该大部分都是跟你们买的吧?」



「不,应该不是这样。」



我不加思索地回答,太刀洗学姊也立刻说:



「喔。对了。我太大意了。那一带有很多农田,户波夫妻应该也有自己的田地。」



「是的。而且他们应该也有交换多余的农作物。」



「原来还有这样的情况,那一带也有人从事畜牧业吗?」



「或许有些人家有养鸡,不过应该没有专门从事畜牧业的。」



太刀洗学姊点头,以极快的速度动笔,我此刻才想到:她究竟想要知道什么?大



泽地区没有商店、缺乏交通工具的老人家在日常生活中感到不便的现况的确有问题,然而当这个地区刚刚经历前所未有的豪雨,她应该不是来调查这一带买东西有多困难吧?



我们家的生意和这次水灾之间的关联,我只能想到一件事:就如我刚刚在中式餐



厅和义消伙伴提到的,户波夫妇与外界隔绝时吃的玉米片,是跟我们的移动贩卖车买的,这是大庭商店和水灾唯一的关联,我虽然推测到这一步,但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思考,所以我决定单刀直入地问:



「那个,请问……你想要知道什么?」



她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回答:



「找还不知道,有件事在我的直觉中感到奇怪,可是要再做一些调查。才能厘清



是不是真的无法说明。事情也可能非常单纯。」



「你想要知道户波家买的玉米片的事情吧?」



太刀洗学姊听了,似乎觉得理所当然,面不改色地点头。



「没错。」



「那么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是不是你卖给他们的?』还绕这么大的圈子!」



她放下笔,伸手拿起杯子,缓缓地举到嘴边。她无声地把杯子放回杯垫之后。



稍把头侧向一边,说:



「这种问题不应该问吧?」



「为什么?」



「你想想看。」



她这么说,让我有瞬间回想起学生时代。她总是不会轻易回答问题。



「如果我要求你告诉我。你卖给自己的客户什么东西,你会回答吗?」



……啊。原来如此。的确没错。



「我当然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客人买了什么,除非经过本人同意。」



「如果是警察询问又另当别论,可是我又不是警察,我不想提出会让回答者心存



疙瘩的问题。」



接著她又小声地、彷佛自言自语般说:



「尽可能不提。」



我感到心情复杂,也感到有些寂寞。太刀洗学姊的态度虽然很正当。但是我并不



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应该可以更依赖我才到。



「那么有其他我可以回答的问题吗?」



我不禁说出内心的话,太刀洗学姊凝视我的脸孔,脸上隐约泛起笑容。



「有一件事,希望你务必能够告诉我。」



「什么事?」



「这家店最后到大潭地区进行移动贩卖是在什么时候? 」



这问题简单到有些出乎我意料之外。



「我们每个星期一和四会前往大泽地区,上星期四因为台风没办法去。所以是星



期一……呃……」



我急忙改口。



「上星期一是十四四,碰到盂兰盆节方假。所以应该是上上星期四。」



「也就是十日吧?」



「是的。」



我差点创出玉米片是户波平三在今年一月买的。可是我不辜负太刀洗学姊的体谅,只好把话吞回肚内。户波平三在电视上也说过,那是在新年返家时买的。所以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说出来应该也没关系。而且太刀洗学姊大概也看过了……难道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吗?她放下比,看著自己刚刚记下的笔记。



「八月十日。」



我是不是应该告诉她?我正这样想著,太刀洗学姊便轻轻阖上记事本。



「谢谢你,大庭。这一来就容易思考多了。」



我完全不明白她的问题是什么、什么事情变得容易思考。她会不会果真怀著某种误会?我正想著,她就对我鞠躬:



「谢谢你在这么累的时候还接待我,很高兴跟你见到面。」



说完她准备站起来,我也跟著起身。



「不……我也没有提供什么情报,对了,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太刀洗学姊背起肩背包,对我说:



「我打算要去采访户波夫妇。」



「户波夫妇?」我不禁重复一次。



「是的。虽然有点困难,不过还是得去见他们。才能结束这次采访。现在过去的



话,应该还不至于因为太晚而造成困扰,不过他们大概也很累了,所以或许今天没办法谈。我会试著坚持到明天。」



「我也可以一起去吗?」



我自己也对自己说的话感到意外,我想要看到户波夫妇健康的样子,也想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