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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1 / 2)





  他不再牵着她。她明明是害怕他的,谈笑之间,从未出过高墙一步的他竟然就杀了人……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只能这样子跟着他往前走去。

  他似乎在笑。但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好像从某个时刻开始,她就不再能懂得他的笑了。

  “椒房殿底下有一条密道,可以直通城外。”他说道,没有回头看,“我们去那里藏身,待事情平定了,就逃出去。”

  她一怔——逃出去?她原还以为……

  “你原以为我会留下来掺和这些乱事吧?”少年的手臂仍血流如注,但他的声音却笑得很轻松似的,“袁琴虽巧舌如簧,但我也晓得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南皮侯若见了我,势必会杀了我的。”

  她上前几步,拉住他的衣袖,摇了摇头。她不想他再多话了,她害怕他的伤势加剧。

  顾拾怔了怔,看着她,又一笑。

  这一笑却柔软如春水,明媚如春阳。

  “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好好想想,要去什么地方。”

  ***

  城外大军的“顾”字旗下,一个身披甲胄的少年正立马远望。

  那沉重的钟声响时,黎明正撕开了黑夜,未央宫之上的天际光芒倾泻,城内的厮杀声在逐渐光明的日影中更为清晰地传来。

  “主公。”袁琴策马缓缓上前,在少年后方立定。

  “是何人敲的钟?”少年发问。

  “不知。”袁琴摇了摇头,“不是我们的人。柳将军尚未攻至钟楼,故也不是南军的人。”

  少年冷笑一声,轻慢地道:“不管那人是谁,倒是真帮了我们的大忙。”

  “是。”袁琴低头应道。

  少年看了他一眼,“是你说安乐公可以利用,我才让你去会会他,定了盟约。结果他却擅自把时间提前了,还拉出了柳岑的南军。”

  “是臣之过。”袁琴淡淡地道,“但若不是安乐公联络到了南军,我们不一定能胜过钟嶙统领的北军。何况谁也没料到郑逆会在今夜暴毙……”

  “你说,”少年径自打断了他的话,“若我入主长安,天下会如何看安乐公?”

  袁琴沉默了片刻。

  “但说无妨。”

  袁琴躬身道:“天下……会可怜安乐公。”

  “哼!”少年傲慢地笑起来,“那不是同过去一样么?郑嵩再如何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天下人都会可怜安乐公的。其实,这样一个废人,说到底有什么好可怜的?”

  “他也不过是膏火自煎,为人所用。”袁琴道,“依臣之见,主公原不必在意道路流言。主公是天命之子,不必怕他一个亡国旧人。”

  “——我没有怕他!”少年猛地一抽马鞭,回头对袁琴怒目而视。这一下惊得他们身周众人都跪下叩首,浑不知主公是怎么就突然发起了火来。

  袁琴的面色却全然不动,好像连眼皮也没有跳一下,“据臣所知,安乐公本出前朝广陵王一系,其父为广陵宪王五代孙,封在剡县。当初孝冲皇帝薨后,郑逆之所以会选上安乐公,一是因他年纪最幼,二是因他家族弱小,三是因他距离遥远。安乐公赴雒阳即位,郑逆以防藩戚为由,不许剡侯夫妇随行……”

  “你想说什么?”少年冷冷地道。

  袁琴顿了顿,“安乐公如今行事全无顾忌,是他以为这世上没有可容他在意的人。他尚在襁褓之中就被郑逆召去了雒阳,与自己的父母家人并无什么感情,但毕竟血浓于水……”

  少年手中的马鞭扬了起来,跪地的众人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袁琴止住了话头,安然地看着他。

  少年却是隔空点了点袁琴的头,忽而大笑起来:“袁先生果真是一副毒坏了的心肠!”

  ☆、第23章 十二玉楼

  未央宫北,钟楼之上。

  用尽全力敲过了二十七下的丧钟之后,秦笑的身子慢慢地沿着冰冷的砖墙滑落下来。

  她遍身是血,华丽的袍子已污秽不堪,颈上肌肤留着深深的青紫色指痕,苍白的面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映着天边那一线微弱的晓光。

  高处的冷风吹得她的长发在地上飞飘,她仰着脆弱的脖颈,怔怔然望着夜空。

  阿桓,阿桓你在那天上么?

  她眨了眨眼,双眸却已干涸,一滴泪水也没有了。

  钟楼底下是人世间嘈杂万象,被风吹入耳中,听来是那么地遥远,好像都不过是隔世的喧嚣。她咳嗽了几声,将身子又缩得紧了些,这地方实在是有些冷,而她,她也实在是已不再年轻了……

  铁靴声响,几名兵士当先抢了上来,对后面的人大声报道:“主公,是个女人!”

  众兵士列队如水般分开,一个黑衣劲装的少年执着马鞭一步步走了上来。秦笑费力地抬起眼看过去,朦朦胧胧的昼与夜的交界里,却只见少年冷酷无情的面容。

  阿桓……?

  她以为她发出了声音,其实却只不过一阵气流。少年低头看了她一眼便嫌恶地转过头去,对身后人道:“便是这女人敲的钟?”

  袁琴道:“主公,她便是秦贵人。”又对地上的女人道:“这位便是当今天子,你还不见礼?”

  “秦贵人?”顾真恍然大悟一般,又回转身来,马鞭的末梢挑起她的下巴,他仔仔细细地打量她半晌,才颇有些不甘心地道,“原来传闻是真的——秦贵人当真是个美人。”

  秦笑已失却了气力,想行礼亦不能,只能对着他微微地一笑。顾真被那笑容眩了一下,片刻才道:“从亡靖一朝算起,你该有四十岁了吧?看起来却还像二八少女。”

  这话说得很不体面,他身后的将士都听见了,袁琴也咳嗽了一声。顾真回过神来,笑了笑,换了一种说法:“你今晚帮了我们的大忙。有什么想要的……”

  袁琴却截下了话头:“郑逆死在昭阳殿里,似乎也是为她所杀。”